![渡寒记](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933/53358933/b_53358933.jpg)
第6章 白影与嫁衣
小寒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壁,哈士奇大的冰晶蟑螂正用触须缠绕着他的脚踝,眼看着就要把他拖过来。分裂出的蟑螂崽爬满料理台,在酱油瓶上敲出催命般的哒哒声。“破、破...”他抖着手撒出最后一把糯米,蟑螂们却啃得更欢了,触须上的古文泛着青光。
“躲开!”吴掌柜的吼声伴着电蚊拍破空声炸响。改装过的驱魔拍横扫而过,蓝紫色电弧把蟑螂王劈成焦炭。“驱魔外送加急费五百!”老头一脚踩碎还在抽搐的蟑螂腿,围裙兜里掉出三张皱巴巴的镇魂符。
林渡踹开房门时正撞见这幕——小寒缩在墙和灶台的夹角,冻红的指尖还捏着半截粉笔,地上歪歪扭扭画着从林渡直播间学来的假镇魂阵的简笔画。
“就这?”林渡把桃木剑往肩上一扛,剑尖还粘着片冻白菜帮子,“老子以为至少得来个饿鬼王...”话音未落,冰箱深处传来吸溜口水的怪声
饿死鬼本体从冷冻饺子袋里鼓出果冻状身体,透明的触手缠住小寒的四肢将他拖过去,裂开的巨嘴滴着冰碴口水就要把小寒吃下去:“饿...要吃...”
“吃你大爷!”桃木剑裹着张燃烧的泡面包装纸捅进饿鬼嘴里。邪祟迅速爆开,像漏气的游泳圈般干瘪,最后变成颗发霉的桂圆核。林渡碾碎核仁时瞥见小寒腕间的青纹在褪色,少年正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愤怒至极的双眼。
阿婆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从客厅跨入,将手上装满红薯干的塑料袋塞进小寒怀里,“好了好了,这次也多亏小师傅了,别吵架啊。”塑料袋上还印着制造商——「李记农场」
回到香烛店的五菱宏光快被林渡的怒火掀翻:“能耐了啊?会偷法器偷接外卖单了啊?下次是不是要单挑阎罗王?”后驾上的小寒把脸埋进过大的卫衣领口,林渡喝骂声还在滔滔不绝,“要是下次遇到个厉鬼我直接让它把你收了!”
小寒的眼泪在林渡直播间贩卖的「驱魔圣手」书上的印花上晕出深色水痕。
此时吴掌柜突然把手机怼到林渡脸上。屏幕上是小寒的记账本照片:
「9月5日捡废品3元→买筷子(林渡哥哥的折了)」
「9月7日帮王婶遛狗5元→修剑胶水钱」
「9月12日帮忙驱魔奖励红薯干20根→抵三天饭费」
“你凶个屁!”老头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崽子是为了攒钱给你还债!他攒的钱都够买你命了!”后备箱里的小橘应声跳出,从香炉底下的功德箱扒拉出个铁盒——里面装满用皮筋捆好的零钱,每捆贴着「还债+1」的便签。也趁着三人不注意把所有的红薯干都舔了个遍。
“老子缺你这点钢镚?”林渡扯着嗓子吼得车窗都在震,声音有些颤抖,蹬着腿撞开小寒朝店里走,生怕别人看见他脸上的银珍珠。
香烛店二楼,小寒被罚擦关公。底座上刻着雷电纹路。林渡把自己最珍惜的旧卫衣兜头砸过去:“XL码!穿到十八岁都不用买新的!”衣服标签下藏着张纸条:「时薪20,包吃包住,再乱跑扣钱!」
小橘叼着红薯干蹭小寒手背,尾巴尖扫过那些柳氏铜钱——本该被销毁的陪葬品正在月光下泛青。吴掌柜将铜钱收入仓库后便蹲在门槛啃红薯干,突然冲后院喊:“姓林的!你改账本的字迹丑死了!”泛黄的纸页上,「负债1500」被改成「负债1350」,旁边画着只抱元宝的橘猫。
小寒抱着扫帚推开仓库木门时,这是他第一进仓库,一股霉味里混着股陈年朱砂香。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正照在墙角的青铜鼎上——鼎身缠着浸血的红绳,绳结样式与柳氏铜钱链一模一样。
“要…要擦这里...”他踮脚去够鼎耳的铜环,指尖刚碰到红绳,整面墙突然渗出那道熟悉的白影。白色的虚影捏着半块核桃暴起,杀气凝成冰锥直刺他咽喉!
“哗——”
仓库旁之前被吴掌柜收起来的柳氏铜钱突然炸开红光,柳氏的嫁衣袖摆翻卷如浪,生生震碎冰锥。小寒踉跄跌坐,看着红袖虚影与白影在空中对撞,嫁衣金线在月光下烧出金色的火。
柳氏消散那日,有粒萤火钻进小寒的衣角。她最后一丝意识记得——少年在孤儿院月光下,把舍不得吃的红薯干掰碎喂野猫。
十五年前——
青年道士周显荣将雷击木令牌塞给吴掌柜:“带着阿渡走!”血阵里的魇魔撕开他胸膛,最后一枚驱魔铜钱嵌入锁骨。吴掌柜抱着五岁的林渡狂奔,背后传来师兄最后的传音:「把我魂钉在店里,镇住那东西……」
画面闪回——
“周显荣!你镇魔镇到自家人头上了!”吴掌柜听到动静撞门而入,桃木拖鞋砸中白影后脑,“这是老子的接班人!”
林渡冲进来时正见柳氏用红袖缠住小寒腰身,误以为邪祟作乱,拦腰抱起少年滚到货架后:“闭眼!”他掌心雷符还没拍出,柳氏虚影突然收势,朝仓库一旁的二十枚铜钱链盈盈一转,化作青烟遁入钱眼。
“柳银钗都比你有眼力见!”吴掌柜揪着白影的虚无衣领骂,“看看!人家女鬼都知道护崽子!”
白影缩回墙缝前,指尖在小寒腕间粉疤上轻点。柳氏的铜钱阵突然沸腾,林渡眼疾手快泼了杯隔夜茶,符水蒸汽里浮出个女子轮廓。
“滚回去看仓库!”吴掌柜把那枚发霉的卤蛋核桃砸向墙影。白影接住蛋的瞬间,铜钱阵恢复平静,只是其中两枚边缘长出了血色铜锈。
“柳姐不是消散了吗”林渡直直盯着那二十枚铜钱。“那是残存的意识,魂魄最后的执念”老头把青铜鼎摆好。
风波平息后,浴室水汽氤氲,门外传来林渡修藤椅的敲打声,间杂着吴掌柜的训猫声:“死猫!柳姑娘的嫁衣料子不能当猫窝!”
小寒出浴室后,脸埋进过大的卫衣领口。布料上残留着林渡的薄荷洗发水味,袖口被他悄悄缝上歪扭的平安结。推开门的瞬间,撞见林渡蹲在走廊修小橘抓坏的藤椅。
“谢……”他面红红耳赤,话音未落嘴就被塞满了一堆红薯干,嗓子像被猫挠了般发紧。
“下次再偷接单就让柳姐和显荣叔揍你!”林渡恶气恶气地吼,耳朵却通红。
“拿着!”吴掌柜塞来一串链子,柳氏的二十枚铜钱竟串在了一起,小寒摸着温热的铜钱串,上头金线忽明忽暗。老头翻出压箱底的雷击枣木珠,抓起小寒的手刺破破手指抹过钱串,血珠竟被吸食殆尽,随后串在铜钱上,顿时迸发血金色光芒。
光芒结束后,吴掌柜把铜钱手链套在小寒的手腕上:“柳姑娘,以后这崽子劳你费心了。”
小橘叼着块红绸窜上房梁,金瞳映出铜钱的异变——血色沁纹正凝成并蒂莲,与当年柳氏袖口的绣花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