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慧光初现
荒山冷风呼啸，天边的夕阳染上血色，渐渐隐没在连绵山峦之中。凤曦颜踉踉跄跄地走在满是荆棘的小路上，衣衫褴褛，满身是伤，脚步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她的双眼因缺水变得干涩，每走一步，饥饿与疲惫都像枷锁般紧紧束缚着她。
她不记得自己已经跑了多久。母亲倒下时的场景像梦魇般反复浮现在脑海，那鲜红的血迹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记忆。仆从拼死掩护她逃出的画面，父亲独自对抗敌人时决绝的背影，都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不能停下……父亲说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凤曦颜咬紧牙关，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她的手紧紧攥着母亲临死前塞进她怀中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即便天幕完全暗下，她仍不敢停下脚步，害怕黑暗中的追兵和山林里的野兽。
可她终究是个八岁的孩子，身体已到极限。在一块突起的岩石旁，曦颜绊了一下，双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地。她试图爬起来，眼前却一阵模糊，喉咙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音。双手无力地抓住地上的泥土，她轻轻动了动唇：“母亲……父亲……”
渐渐地，意识变得模糊。倒下的瞬间，她仰望夜空，星光微弱而遥远，仿佛是母亲温柔的目光。就在意识完全消失的刹那，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凤曦颜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手脚像被冰封一般僵硬无力。寒风呼啸着掠过山间，卷起漫天的雪粒，拍打在她的脸上，如刀割般疼痛。她跪坐在地，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撕扯成破布，血迹和泥土交织，令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破碎的木偶。
正当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透风雪，缓缓响起。
“阿弥陀佛！万物无常，浴火而生。”
声音平静而有力，宛如从云端洒落的晨钟，清亮却温和。凤曦颜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有一丝温暖从声音中流进她冰冷的四肢，勉强维系着她最后的意识。她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抹灰色的身影挡住了漫天的星光。
那是一个身穿僧袍的青年，袍子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边角处甚至可以看到露出的粗布线头。他肩上披着一件旧斗篷，抵挡着风雪，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透出一种出尘的平静。他的面容清瘦，眉目平和，目光像一汪古井，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仿佛能看穿人心。
慧真站在凤曦颜面前，默默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像山间的春风，温暖却不带侵略性，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他从斗篷中取出一块干粮和一个水囊，俯下身，将它们递到凤曦颜面前。
“这是水和食物，不嫌弃的话，吃些吧。”他的语气平静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凤曦颜本能地伸出手，接过干粮。尽管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但身体却早已被饥饿支配，像一头受惊的小兽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干粮的味道并不好，甚至带着一丝酸涩，但此刻的她早已顾不上这些，迫切地将食物吞入腹中。
慧真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注视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待凤曦颜吃完后，他弯下身，将水囊递给她：“慢些喝，不急。”
曦颜接过水囊，颤抖着喝了一口温水，冰冷的喉咙顿时像被火焰炙烤了一般疼痛，但这疼痛却让她感受到一丝真实的温暖。她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干粮和水囊，声音嘶哑而微弱：“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慧真直起身，低眉合掌，声音缓缓而坚定：“贫僧慧真，路过此地，看到一株幼苗被风雪摧折了枝叶，却仍然顽强扎根。贫僧不忍心，让她就此夭折。”
“幼苗？”凤曦颜咀嚼着这个比喻，抬起头看向慧真。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风雪侵袭变得红肿，但依然可以看到其中闪烁着不灭的倔强。
慧真从腰间取下一串佛珠，将它递到曦颜手中。这串佛珠黝黑如墨，珠面光滑，仿佛被无数次抚摸过，带着一股温润的暖意。曦颜下意识地接过它，手指轻轻抚摸着珠子，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宁。
“此物与小施主有缘，便赠与你。”慧真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笃定，“带着它，往东南走。山脚有座道观，那里的住持会收留你。”
曦颜捧着佛珠，微微皱起眉头，眼中带着疑惑与不信任：“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收留？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慧真看着她，目光如同一潭静水，无波无澜，却深邃得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内心。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世间因果，早已注定。小施主不必怀疑，也不必害怕，只需走下去，你会找到答案。”
曦颜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指尖感受到它的细腻纹理，仿佛这是一根连接她命运的线。她抬起头，眼中多了一丝挣扎：“可是……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什么都没有了……”
慧真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如同晨光般的温暖：“小施主，万物皆空，唯有心不空。无论你曾经拥有过什么，如今失去什么，只要心中有愿，就一定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曦颜握紧佛珠，低声呢喃：“心中有愿……”
慧真微微点头，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曦颜望着他的背影，咬紧牙关，将佛珠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小小的串珠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慧真的步伐缓慢却坚定，像是一座移动的灯塔，为曦颜照亮了黑暗中的前路。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阿弥陀佛，万物有缘，愿施主浴火而生，涅槃重生。”
凤曦颜目送他的背影，眼中既有困惑，又有感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僧人会在最黑暗的时刻出现在她面前。明明与她素不相识，却带来了生命中难得的温暖。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他留下的那串佛珠。
慧真的话仍在耳边回响，曦颜忍不住低声喃喃：“这佛珠，真的会带我找到希望吗？”她缓缓攥紧佛珠，沉默了片刻，终于咬牙站起身。她的双腿仍然因为长时间的寒冷而麻木发僵，但她没有退缩，努力迈出了第一步。
寒风依旧刺骨，但曦颜的内心却逐渐平静下来。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轻声说道：“谢谢你……慧真大师。我会活下去，无论多难。”
曦颜的步伐开始坚定起来，她紧紧攥着佛珠，迈向慧真指引的方向——那座隐藏在山脚的道观，和她未曾预料到的未来命运。
慧真的斗篷披在凤曦颜的肩上，略显宽大的布料挡住了刺骨的寒风，也隔开了冬夜的冰冷。斗篷虽然陈旧，却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与佛珠的温润气息交织在一起，给她带来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山路崎岖，曦颜的脚步踉踉跄跄，斗篷在风中微微飘动。慧真所指的方向通向山脚，那里应该有他所说的“收留之地”。曦颜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只有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
天色逐渐变亮，东方的云霞染上了些许淡红。曦颜走了许久，汗水从额头渗出，混合着雪水流入眼角。她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身体的极限对抗，但佛珠和斗篷给了她支撑，让她没有停下。
“你会找到答案。”慧真的话不时浮现在脑海中，让她的步伐多了一分坚定。
然而，山路上的艰险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一路上，她踩过湿滑的石阶，穿过荆棘丛生的山坡，甚至在一个陡坡上摔了一跤。斗篷沾满了泥土，但曦颜咬着牙爬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她的耳边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仿佛在提醒她这片山林的危险。但曦颜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恐惧中保持冷静。她尽量放轻脚步，避开那些可能藏匿着危险的地方，心中默念着：“慧真大师说过，不该怕的不要怕，该怕的学会避开。”
曦颜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天色从漆黑变得明亮，又从明亮渐渐转为昏暗。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喉咙干渴得如同沙漠，干粮和水早已耗尽。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但身体的极限正在逼近。
就在她几乎撑不住的时候，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潺潺水声。曦颜精神一震，连忙加快脚步，拨开眼前的杂草，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山涧。溪水从岩石间流过，水面映着天光，清凉得仿佛可以洗净一切疲惫。
曦颜跪在溪边，用手捧起水喝了几口，清冽的水滑过喉咙，带来前所未有的甘甜。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泪光，却倔强地抬起头，不让泪水滑落。
“父亲，母亲……”她望着溪水，轻声说道，“我找到了水源，是不是说明我真的可以继续走下去？”
这条小溪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为她的旅程提供了喘息的机会。曦颜在溪边休息了一会儿，洗去脸上的尘土，将斗篷稍微晾干后，再次启程。
曦颜终于走出了山林，来到了山脚的小路上。此时，天色已晚，四周笼罩着淡淡的薄雾，远处的灯火若隐若现。她的目光被一座不大的道观吸引，那观门前挂着一盏摇曳的灯笼，灯光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
曦颜的心猛然一动：“是这里吗？慧真大师所说的地方？”
凤曦颜的眼中闪着泪光。这一次，她的泪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她不知道慧真为何愿意出手相助，但她深知，这份恩情，给了她继续走下去的勇气，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她将佛珠小心地戴在手腕上，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父亲，母亲，我会活下去。我会让凤家的名字重新响彻天下。”
慧光初现，涅槃之火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