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卫家
卫家人丁兴旺，大家都聚在一起，沈云初的到来就像是向平静的湖水丢了一块石子，立刻荡起涟漪。
沈云初初来乍到，还需要嬷嬷的介绍，她才能认清众人的的身份。
她一一行礼之后，一位身着宽袖圆领苏绸湘裙的妇人，主动向她靠近，将她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不愧是老夫人看中的人，当真是个模样标准的丫头。”
说这话的话正是如今卫家的管家夫人——苏婉。
她原来只是卫承之身边的一房妾室，等正房妻子去世过后，她才被扶正。
当初沈云初打听到卫家的老夫人每逢十五都会去香台山上烧香礼佛，她特意求了自己的父亲等候在她们必经的路上，因此得以相识。
二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沈云初不俗的谈吐给卫老夫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可以说沈云初能嫁进卫家靠的都是家里的这位老祖宗。
听到对方这么夸自己，沈云初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苏婉今年刚过四十，她保养得当，即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但是眉目依旧姣好，同沈云初说话的时候也是和和气气，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沈云初听人说过，她从前只是一个来投奔卫家的一房远亲，不知为何同卫家当时的世子卫承之看对了眼，即使尚未娶妻，但是还是把她纳入房中。
‘这位苏氏看似温婉可人，实则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小姐要是嫁进去的话，要对她格外小心！’
这是沈云初还没有嫁进卫家的时候，周嬷嬷刻意在她耳边强调的。
如今亲眼见着这位夫人，沈云初观其风采，觉得周嬷嬷说的有几分道理。
苏婉这位当家夫人在卫家的名声还算不错，大家都说她处事公正，未曾有过一丝偏颇，而且还体恤下人，全府上下就没有一人说她不好。
如今卫国公府主要住着的是卫承之这一脉，家里有七位姨娘，卫无疾一共有八个兄弟，剩下还有六个妹妹。
几个妹妹中，除了长女卫筱筱订了亲事之外，其他的五位小姐全部都待字闺中。
这几个女孩中，要属五小姐卫端华性格最为活泼，她一口一口称着沈云初为嫂嫂，很是热情。
“嫂嫂刚刚入府，不如等会给祖母请完安之后，我带你去府上到处逛逛......”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一位妇人就打断了她的话：“端华不得无礼！”
说话的这位是五小姐的生母，也就是府上的六姨娘，她要比苏婉年轻几岁，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她担心自己女儿冲撞了沈云初，所以赶紧站出来为其赔礼道歉：“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
卫家的等级分明，即使六姨娘算得上是沈云初的长辈，但是以为她是妾室的原因，所以在身份上还要矮她一头。
不仅是她，沈云初既然已经嫁给了卫无疾为妻，她的身份要比这府上的很多人都要来的尊贵。
她怕六姨娘误会自己，沈云初赶紧出声道：“姨娘多虑了，五妹妹也是好心。”
卫家家大业大，光光是吃饭的人就有好几十个，要想彻底摸清这个家里的情况，她确实是需要找个人来帮她。
卫端华生性单纯，为人又心直口快，沈云初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这个小姑子。
众人外院里寒暄着，很快明华堂的正厅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看来卫老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众人正式开始今日的请安。
屋子里，卫老夫人身穿五福纹寿纹样的蜜合色衣裳，头上带着珠绣牡丹纹抹额，中间点缀着一颗东海明珠，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众人向她行礼，她扫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前排的沈云初身上。
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沈云初提裙迈着碎步上前，走到中间盈盈一拜：“孙媳见过祖母，愿祖母身体安康，万事顺心！”
卫老夫人满怀笑意的看着眼前的自己亲自挑选的孙媳，她让自己身边的丫鬟赶紧扶她起来，然后又为她赐座。
沈云初就坐在离她最近的那个位置，待沈云初落座之后，她又让众人起身。
“都起来吧！今日是云初进府的第一日，都别拘谨，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有了她这句话，众人才起身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刚一坐下，苏氏就开口了：“刚刚儿媳还在外面夸这位刚刚进门的少夫人呢，说她模样长得标致，真不愧是老夫人你看上的人！”
她向卫老夫人邀功，而且见她这般轻车熟路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事情她没少干，偏偏老夫人也吃她一套。
见她这么说，老夫人笑的就更加开心了。
她说：“云初蕙智兰心，而且又有孝心，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那日她和沈云初在香台山上相遇，二人同在凉亭避雨，二人闲来无事就聊了起来。
她并没有向沈云初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当是一场山间偶遇。
沈云初说她是来为自己的父亲祈福的，同样卫老夫人也是来此为家里的人来祈愿的。
二人有着共同话题，因此聊起来就格外顺畅，直到雨停之后，二人相约一起上山。
自那以后，沈云初就在卫老夫人的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如今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孙媳，卫老夫人更是不减自己对她的喜欢。
作为她和卫无疾的大婚礼物，老夫人让人拿出一个匣子过来。
卫老夫人同样出生于显赫之家，她是家中嫡长女，嫁给当时的卫国公的时候和沈云初现在差不多大，她为卫家生下一子二女。
可惜小女儿在三岁时因为一场伤寒没了性命，真正长大的就只有一子一女。
女儿嫁给了沧州总督的儿子，儿子娶的是江南谢氏的女儿。
这两家在当地都是极具声望，虽然后面谢氏一族牵扯进当年的那桩“洗淮案”中，族人被抓入狱，家产也充公，但是丝毫不减京城卫家的风头。
“洗淮案”：永安八年初，江南巡抚伙同当地乡绅一起勾结，欺上瞒下，在中间中饱私囊。
被朝廷派去的督察发现之后，害怕事情被败露，竟然把人杀了，然后丢进淮河里，皇上得知此事之后大怒，把一众涉案之日全部抓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谢氏一族，当时谢氏刚刚怀上孩子，听闻娘家出事，她去求卫家出手相助，但是换来却说冷言冷语，甚至卫承之以家中办事为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他口中的办事，就是准备迎新姨娘进门。
谢氏对他就此死心。
她是被卫家人算计了才嫁给的卫承之，谁知道他竟是这般不中用。
老夫人到了如今这个年岁，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那股狠戾，相反她变得格外的心平气和，尤其是在面对家中小辈的时候，她更是和蔼可亲。
但凡家中只要有小辈办喜事，她都会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礼物相赠。
例如前年卫湛与陆家的那位千金成亲，她就送了他们一对龙凤玉佩，每逢家中小辈生辰，她也会准备礼物。
所以说家里的这些小辈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位大方的祖母了。
这次沈云初嫁进来，也同样收到了来自卫老夫人送来的贺礼。
匣子是用花梨花木制成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沈云初拿在手里，心里不知为何却想起了出嫁的前几日沈砚派人送来的带有周嬷嬷舌头的盒子。
她后背顿感毛骨悚然，需要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方可不在众人面前失态。
没人看出她的端倪，卫老夫人这个时候对她说：“打开看看吧，看里面的东西你喜不喜欢？”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但是沈云初却因为这句话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血淋淋的舌头，如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连心跳都跟着加快了起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大家都很好奇老夫人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她，因此都伸长脖子看向她这边。
如此之下，沈云初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匣子打开。
她生怕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因此打开匣子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耳边没有传来惊吓的声音，反而陷入了沉默。
沈云初睁眼，看见里面放的是一个观音相，她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就知道这个东西价值连城。
因为在离她最近的苏氏眼中，她看见一丝艳羡之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看来这个东西对于卫国公府来说意义非凡，不然她不会流露出这个表情。
除了她之外，府上的另外的两位姨娘，看见匣子里面的东西之后，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三姨娘和四姨娘进府比较早，她们一眼就瞧出了那观音相是卫家的传家宝。
相传卫家的先人还没有起家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贩，再一次走水路的时候遭到了土匪打劫，身中数刀被土匪丢下了船，幸得一位渔夫搭救才捡回一条性命。
他回家之后，一切从头开始，先是把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当掉之后，换了点银子，不顾家人的反对，包下几座无主的荒山野地。
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刚一接手荒地，就发现里面藏着矿，然后靠着这几座山头摇身一变成了方圆百里鼎鼎有名的大商人。
他靠着做生意彻底翻了身，不过几年，他们家就成了当地的豪族，甚至家中子嗣也多有出息。
除了当时势力雄厚的几世家之外，就数他卫家最为夺目。
他始终是记得当年那位渔夫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甚至是在自己临终之前都告诫后人，一定要为他找到这位救命恩人，说什么也要报答他。
后人按照他的遗愿去找那位渔夫，可是始终是一无所获。
直到后世之时，有位高僧寻上了门。
他说自己的先人就是当年搭救卫家祖先的那名渔夫，而且还算出了卫家即将面临灭门之灾。
卫家人大骇，纷纷求解脱之法。
可是那高僧开口就是要一万两白银，众人只当是来了个骗子，把他轰了出去之后，就没在管他。
直到几个月后，家里有人被卷进了兵变之中，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或许那个和尚没有骗人。
因此他们就派人去找他，然后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送了出去，对方接过从他们手上递过来的东西，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之后便离开了。
卫家一族人因罪获刑，全部都被关在了大牢里，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城被破，天下一朝换主，他们因为有从龙之功，很快就从牢里放了出来，而且还被加官进爵。
经过几年的调整，卫家开始步入正轨，这个时候那位高僧又来了。
他说是卫家结下的善缘才让他们躲过一劫，而之所以自己会要他们一万两白银，那纯粹是为了帮他们避开风头。
如今见他们一家已经相安无事，那东西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他从卫家收下的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但是卫家的人却推辞着不肯接受。
几番回合之下，他们提出用钱来换高僧身上的那尊观音相。
自那以后这尊观音相就成了卫家传家之宝，由卫家家主继承。
按道理来说，这尊观音相应该是由现任家主卫承之继承的，但是因为他资质平庸，难堪大任，所以这东西一直都是卫老夫人代为保管的，原本大家以为这东西老夫人会等自己去世之后，再交到卫家人的手上。
可是却没有想到，沈云初刚刚进门第一天，她就把东西交给了她。
沈云初虽然已经嫁给了卫无疾，是卫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但是以她现在能力，能担此重任吗？
而且卫国公府娶她进门主要是为了给卫无疾冲喜，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她能保管好吗？
种种疑虑在众人心中，但是因为是老夫人的觉得，所以大家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沈云初不明白眼前这东西对卫国公府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不太对劲。
要是说眼神可以说话的话，她现在肯定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