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场官司
蒙县东城门不远的土路,尘土飞扬。
来自几个村子的村民们如细流一般汇聚在一起变成人潮,他们神情或悲愤或惶然地向县城走去。
“这朗朗乾坤的,黄地主咋能睁着眼说瞎话,我那块地,从我爷爷辈就开始伺候,咋忽然就成他黄家的了?”
河沟村的何大涨红着脸,一只手气愤地在半空挥舞,手上青筋因为愤怒根根暴起,看着直让人感觉随时会迸裂。
“谁说不是啊!”
槐树村的魏老二接话,他张着嘴,嘴里的口水因为愤懑,合着话一起喷溅出来。
“你们听听那些衙役说的,如果输了官司,不光要我们槐树村的把田还给张地主,还要赔钱,按今年粮价赔过去几十年的钱!”
人群里混着些农妇们,她们一脸惶惶不安地看着男人们,生怕今日之后,就没了生计。
年轻后生们则攥紧拳头,怒目圆睁,嘴里不停咒骂着黑心地主们。
张家村的张老爹背着手,皱着眉头走在前面。
张伯手里捏着一根随手折来的草茎,此时草茎已经被他绞地稀碎。
他把草茎用力往地上一掷,大喊一声。
“我就不信了,这明明白白的事情,难不成还能被那些地主颠倒黑白!走!去县衙讨公道去!”
众人一听,轰然响应,浩浩荡荡朝着蒙县县衙涌去。
县衙门口,值守的衙役们远远瞧见这乌泱泱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赶来,顿时慌了神。
他们紧张地攥紧手里的水火棍,眼睛四处乱飘,盘算着见势不妙,就先躲起来。
胡师爷得了消息,匆匆奔出来,他身上的衣衫因为跑的急有些凌乱,探着身子瞅两眼越来越近的村民们,脸色煞白。
他慌忙扭头,赶着去向县令报告,却一头撞在一个壮硕汉子身上。
胡师爷踉跄两步,抬眼看了下来人,说道。
“让...让...开,裘县尉,事大了,我...我去和县令禀报。”
裘县尉一脸横肉,蔑视他一眼,大声说道。
“慌什么慌,一群屁民罢了!”
说话间,村民们已经来到门口,齐声呼喊着“讨公道!讨公道!”。
胡师爷脑袋上的头巾歪向一边,尖着声音慌慌张张道。
“这...这要作甚!莫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然而,已经群情激奋的村民们哪里理会他,脚步不停就想往里进。
只听一声大喝。
“站住!你等这般聚众,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裘县尉手中长刀‘唰’地出鞘半截,怒喝声如同炸雷,震地众人耳膜生疼。
村民们的脚步也不由停下来,
人群中,张老爹分开众人走上前,向县尉说道。
“大人,我们哪敢造反,地主们诬告我等侵占田地,我们只是想请县令主持公道,求大人明鉴。”
裘县尉冷哼一声,眼神如同秃鹫也一般扫视一圈,说道。
“既是来打官司,那就按规矩来!你等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想挤进来?派几个代表进来!”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几个村都推举出代表走上前来。
裘县尉收起刀,放过这些人,让胡师爷带着他们进去,他依然把其余村民们拦在门外。
县衙大堂里,高县令早得了消息,正端坐堂上。
黄地主、张地主几个,竟也好整以暇地等在堂前。
各村代表们进得堂来,其中几人昂首挺胸,只觉得这事不难,一说便清楚,到时定要让县令惩处黄地主等人。
黄地主向高县令行礼,恶人先告状道。
“禀县令大人,我等几个正要状告这些刁民,竟然趁时局混乱、我等不查,私自抢种我等祖传田地。”
“要不是我等翻阅族中记载发现此事,田就真要被这些刁民占去了!”
“还请县令大人还我等公道!”
河沟村的何大听了脸色涨红,怒不可遏地大声辩驳道。
“你放屁!我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堂上惊堂木炸响,何大一惊停下话头。
只听高县令悠悠说道。
“大胆,尔敢咆哮公堂?”
何大慌忙说道。
“不是,没有,大人,我...”
高县令可不管何大说什么,他冲两旁站的衙役命令道。
“来呀,拉下去杖责二十。”
何大急急辩解,几个村民也帮着说话,可还是没让高县令改变主意。
何大挣扎着,被三个衙役拖将出去。
很快,堂外传来何大惨叫和'啪啪'的击打声。
村民代表们或慌乱、或不安起来,还有人埋怨何大确实无礼。
张老爹躬身放低声调,斟酌着措辞说道。
“启禀县令大人,黄地主等人是诬告,我等伺候那些地,已有两三代了,日日起早贪黑,春耕秋收,咋就成了占他们家的地了?”
黄地主在一旁,三角眼一瞪,扯着嗓子叫嚣起来。
“哼,你们种了两三代又怎么样?天道朗朗,是谁的就该是谁的,不是谁种的久就归谁!”
张地主站出来,脸上肥肉震颤着说道。
“你们种的久,那说明你们占了我们好大的便宜,这些年每年每亩的收成,都该按现在粮价,折算成钱赔给我们,一个子也不能少!”
槐树村的魏老二‘噗通’跪在地上,急切说道。
“县令大人明鉴,我家那地,以前可都是一片老林子,是我爹和我爷放火烧林,又流着汗水混合血水,直到我这代,才培育成良田的,总不能地主们几句话就夺了去吧?”
眼见高县令不置可否,张老爹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连忙补说道。
“县令大人明察,我们这些地,可是年年都有交地税粮税的,这些县衙里一直都有登记,只需一查,事实便一清二楚!”
县令捏着胡须微微颔首,冲一旁的胡师爷示意去后堂查验。
张老爹、魏老二等人眼中露出欣喜,有记录就好,一查便能清白。
不多时,胡师爷两手空空,匆匆返回,哭丧着脸说道。
“老爷,实在不巧,账房言说,存放田赋账本的库房,前些时日天干物燥,逢了一场祝融之灾,抢出来的账本所剩无几,难以查证啊。”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互相张望着,噎得说不出话来,满心的不敢相信。
地主们则在一旁交头接耳,嘴角隐隐上扬,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高县令‘啪’一声拍响惊堂木,惊醒木然的众村民,问道。
“尔等可还有证明?”
魏老二跪在地上,指着张伯喊道。
“县令大人,有,我们还有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