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鹰嘴崖
鹰嘴崖的最顶端，仿若被世界遗弃的荒寒绝境，狂风在此处彻底释放着它的狂暴，恰似一头从无尽九幽挣脱束缚、陷入癫狂的怒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凛冽刺骨的寒风，犹如无数把尖锐的冰棱，肆意穿刺着崖顶的每一寸空间，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生机都无情地撕扯、粉碎，直至化为乌有。
我孤身伫立于此，一袭原本洁白无瑕的长袍此刻已被鲜血浸透，在狂风的猛烈撕扯下剧烈翻卷，猎猎作响。那斑驳凌乱的血迹，宛如一朵朵在冰原绝境中无畏绽放的红梅，红得夺目惊心，每一滴血渍都似在声嘶力竭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惨烈到极致的生死厮杀。
我抬起微微颤抖却透着决然的手，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那殷红的血迹在我苍白如纸的肌肤上瞬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仿若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右手紧握着长剑，剑身寒光凛冽闪烁，恰似冷月凝霜，却也沾满了黏稠温热的鲜血，滴答滴答地溅落在脚下的岩石上，汇聚成一小摊暗红色的血洼，在这灰暗死寂的崖顶，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我的双眸仿若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死死地瞪着眼前那一对让我痛心疾首的狗男女，胸膛剧烈起伏，好似即将喷发的火山，强忍着心中那足以焚毁苍穹的滔天恨意，从牙缝里挤出低沉却如闷雷般的质问：“柳嫣然，师门往日待你情深义重，师兄弟对你关怀呵护无微不至，师傅更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你怎可做出这等狼心狗肺、背信弃义的恶行，背叛师门？”
穆黎，那个满脸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天魔宗恶徒，右手仿若一条阴毒的毒蛇，紧紧缠绕着柳嫣然的纤腰，柳嫣然则如一只谄媚的小鸟般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眼神里满是讨好与得意，仿佛早已将往昔师门的恩情抛到九霄云外。穆黎抬腿，动作粗暴且充满恶意，恶狠狠地踢开二师弟早已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尸体，那姿态仿佛踢开的只是一块碍事的破石头，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尊重。随后，他仰头发出一阵张狂至极、震得四野都瑟瑟发抖的大笑，声浪滚滚，惊得崖边休憩的飞鸟慌乱扑棱棱振翅高飞，四下逃窜。笑罢，他斜视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开口道：“她可不是什么柳嫣然，不过是我府上一个低贱的丫鬟，叫桃红罢了，哈哈哈。”
穆黎左手随意地在脸上一抹，擦去笑出的泪花，刹那间，脸色陡然一沉，仿若乌云蔽日，眼中凶光毕露，寒芒如利刃般刺人，冷冷说道：“徐清，我瞧你根骨奇佳，资质超凡脱俗，是个难得的修仙苗子。今日你若乖乖把凝神珠交出来，我保你一步登天，顺利进入天魔宗内门，往后尽享荣华富贵，可比你在清平宗苦苦挣扎的日子强上千百倍。”
柳嫣然——如今该叫桃红，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嗲声嗲气地劝道：“大师兄，你就别再犯倔了，可千万别辜负了我家少主的一片好心呐，这天魔宗的大门，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脑袋都想踏入的地方。”
我缓缓环顾四周，身前是十数个天魔宗的精锐弟子，个个面露狰狞，将我团团围住，身后便是那深不见底的鹰嘴崖，崖下浓雾弥漫，仿若一只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我心中透亮，此刻的自己已是插翅难逃。一咬牙，心底暗自盘算：事已至此，唯有引爆金丹，拼死一搏，或许还能破开这周围的结界，将凝神珠炸落悬崖之下。此刻，距离秘境关闭已然所剩无几，这鹰嘴崖下神秘莫测，从未有宗门敢深入探索，穆黎他们若真敢冒险下崖搜寻，少说也得被困在这秘境中五十年。
穆黎似乎看穿了我的决绝，脸色骤变，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引爆金丹！”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决然引动金丹之力，刹那间，体内灵力仿若汹涌澎湃的洪流，不受控制地疯狂翻涌，轰然爆发。三个扑向我的天魔宗弟子躲避不及，与我一同被那狂暴的爆炸之力震飞。穆黎惊恐万分，身旁的四个亲信弟子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上，用自己的身躯筑起一道人肉屏障，誓死护卫他们的圣子周全。而那三名负责稳固困阵的弟子，因阵法瞬间被破，遭受灵力反噬，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脑袋昏沉得仿若宿醉一般，意识混沌不清。刚一恢复些许意识，心底便泛起一阵嘀咕：“怪哉，我分明记得被炸飞的瞬间，身体好似被无情投入火炉，血肉急剧蒸发，最后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怎的如今竟然还有意识？”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垂首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那枚引发这场血腥争夺的凝神珠，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肋骨之上，被双手手骨虚虚环抱着。再看自身，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蓝色，不，确切来说，是我的魂魄散发着这般幽光，至于肉身，已然只剩一堆断得七零八落的骨架，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在这黯淡的光线下透着几分凄凉与阴森。
我不过才金丹境界，尚未触及修炼魂魄之法，如今这副模样，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凝神珠有着神奇的凝聚之力，护住了我的三魂七魄，使其不至于消散，却也因此让我陷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无法踏入轮回往生。
这般境遇，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忧愁。我满心忐忑，暗自思忖：我这副模样，还回得去宗门吗？即便回去，长老们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吗？就算察觉到了，又能否为我重塑肉身？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强压下心中的迷茫与不安，抬眸，缓缓扫视起周遭的景象。这不看还好，一眼望去，只吓得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四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诸多妖兽的尸体，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在东北方向约莫四五百米处，赫然躺着两三具无头身躯，那破损衣衫的样式，分明是天魔宗弟子的服饰。
好家伙，这天魔宗为了这凝神珠，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宁愿被困在这秘境五十年，也要将其寻到手，可见对这宝物是何等的看重。
我深吸一口气，控制如今的灵魂体，一步步朝着天魔宗弟子的尸体挪去，心中存着一丝侥幸，想要瞧瞧穆黎是否也在其中。其实我心底也明白，希望渺茫，因为没瞧见清平宗的服饰，那便意味着柳嫣然大概率还活着，穆黎自然也性命无忧。
好不容易挪到近前，我蹲下身子，试图给那三具无头尸体翻个面，看看究竟是不是穆黎。可刚一伸手，手掌便径直从他们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我又接连试了好几次，皆是徒劳无功，每一次尝试，都只换来满心的无力与挫败。
突然，一道刺目的黄色闪电仿若凭空出现，裹挟着万钧之势，“嗖”地从我身体中横穿而过。我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一头威风凛凛的妖兽正虎视眈眈地对着我龇牙咧嘴。它通体橘黄，毛色油亮，仿若燃烧的火焰，身躯足有两米之高，一只爪子便有我上半身那般大小，虎头虎脑，两颗尖锐的虎牙突兀地探出虎唇之外，在微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嘴里不时发出低沉雄浑的吼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你能看见我？”我心中没底，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抱多大期望它能回应。
那虎妖明显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短暂的停顿后，旋即再次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可它这一扑，却扑了个空，直接从我虚幻的魂魄身体中穿了过去。
我见状，心中一喜，暗自思忖：哟，这小东西看着挺机灵，难道还真能听懂我说话？这般想着，满心的欢喜瞬间涌上心头，要是它真能听懂，那就好办了。
一念及此，我脸色一沉，刻意压低了嗓音，佯装威严道：“放肆！我乃宝物孕育而生的器灵，见我还不速速跪下！”我心中笃定，这虎妖定是被凝神珠的无上灵力吸引而来，在这秘境之中，宝物对妖兽有着天然的魅惑之力，周围这些妖兽和天魔宗弟子的尸体，想必都是它的“杰作”。
那虎妖听闻我的呵斥，果真是一愣，前行的脚步生生顿住，虽不再贸然扑击，但依旧警惕地龇着牙，喉咙里不时发出沉闷的呼噜声，显然对我的话将信将疑。
见此情形，我心中更是有了几分把握。当下不再犹豫，径直朝着凝神珠走去，那虎妖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仍旧不忘龇牙示威，但凡我有丝毫异动，它便立刻摆出攻击的架势，准备再度扑上。
为了唬住这虎妖，我心生一计，尝试将灵魂体包裹住凝神珠。若是顺利，自然最好；若是不成，也无妨，刚刚我已然试过，如今这魂魄状态下，身体柔韧性和压缩性极佳，把自己折叠压缩一番，寻个部位，卡个视野，骗一骗这涉世未深的小妖兽，应该问题不大。
这般想着，我来到凝神珠前，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魂魄靠近。就在身体刚触碰到凝神珠的瞬间，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吸力骤然袭来，我只觉眼前光芒一闪，整个身体便瞬间消失不见。再度回过题时，已然身处异处。
这凝神珠果真奇异。
凝神珠内，竟是别有一番天地。脚下是一片无垠的绯红土地，色泽鲜艳夺目，仿若被鲜血浸染，一眼望不到尽头。头顶的天空亦是绯红如霞，仿若一块巨大的色绸缎高悬。这般景致，仿若一方独立于世的小世界，静谧而神秘。
我定了定神，沿着这片绯红的土地缓缓前行，一步一步，仿若陷入了无尽的循环，走了许久许久，却惊觉周遭的什么环境竟毫无变化，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天与地，便只剩下天地之间渺小如蝼蚁的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我要怎样才能出去啊？”我心急如焚，喃喃自语道。
念头刚起，一颗绯红的珠子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瞬间出现在我的手心。紧接着，眼前光影一闪，我已然回到了凝神珠前。抬眸望去，只见那虎妖正瑟瑟发抖地匍匐在我脚下，显然是被我的突然消失和凭空出现吓得不轻。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拍拍虎妖，给它点“安抚”，手刚伸出，却径直从它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我无奈地苦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再次佯装威严道：“小虎，你守护本器灵出生，算是有功；可你先前对本器灵那般不敬，却又有过。功过相抵，此番便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我又瞬间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笑容灿烂地对着虎妖说道：“小虎啊，只要你往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保你修炼顺遂，早日化形，结丹更是指日可待。”
可刚一说完，我又立马板起脸，恶狠狠地吓唬道：“但若不听话，哼，我就把你扔进这宝物里面，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沦为我的养料。”
不得不说，这画大饼加上恐吓的手段，效果立竿见影，那虎妖被吓得浑身一颤，趴得更低了，脑袋都快贴到地面上，显然是被我彻底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