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论用兵明谋失兵权
“您把两封字迹相同的信交给他，那不就露馅了吗？”
“可他若是看不出来，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从修云往牂牁回的路上，马良和尹群随口闲聊。
“您总是盘算些奇怪的想法。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哪儿能总猜中您的心思。”
尹群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还请您不要总是这么冒险。万一真有个什么差池，我们都没法回去交差。”
他刚刚听马良讲是如何前去见那孟获的，听着听着就觉得其中许多处细节都险的不行。
“不会的。”
“会的。我父亲他……多少有点喜怒无常。”
孟虬偷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接话。
“我说的不会，是我不会同意他的想法：若总是那么谨慎，又如何能将利益最大化？
如果你们只是担心交差、安全之类的话题，我会觉得你们片面；但是你的出发点毕竟是好的，所以……”
马良歪了歪头。
“孟虬，我问你：你父亲若是想吞并一个部落——别说不会发生这种事。他如果想向外扩张的话，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孟虬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兵。
但是只要略微思考一下，就会想到许许多多远比和对方打一架来的更实在的办法。
至于这些孰优孰劣，他也一时半会儿总结不出来。
“至少不是用兵——对不对？我猜你应该是想这么说。但是实际情况是，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军队做支撑，你的一切计划就都是免谈。
敌人不会畏惧你，盟友不会敬畏你，属下不会敬仰你。因为你做的事情，都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上。足够真实的力量，是将虚言转化为能力的手段，而这种手段没有捷径。
而我做的，就是向他展示力量的过程。我就是要让他立刻都知道，我敢亲自到他的地盘上，然后做到我想做的一切。”
说到这里，马良轻轻瞥了一眼孟虬：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稍微有些傲慢？”
“您有傲慢的资格。”
孟虬回答的很诚恳。
“是这样的。
若不是我手下这些兵，你如何现在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我的身旁听我碎碎念？”
马良拍了拍孟虬的肩。
“让你坐在这里的不是拿着斧钺钩叉的人，而是你手里的斧钺钩叉。”
孟虬听得似懂非懂。
在他心里，马良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厉害到可以让他这样的文盲都有心气静下心来听一些大道理。
能把知识讲进他心里的，都是很厉害的人。
一队兵马优哉游哉地回到牂牁，这一路他们都收获颇丰。
接下来的几日，马良将用兵结束后的安置事宜安排完毕，便下令将这一小股军士全都暂时驻在了牂牁。
是时候给诸葛亮写封信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对外征战这么久，还没有向成都回过信。
多亏了是诸葛亮信任自己，否则又不知道要闹出多么大的乱子来。
“尹群。”
“在。”
“我正打算给丞相去信一封。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话，我一并帮你说了。”
马良一边说，一边准备执笔去写。
“您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有话敢劳烦您带……您要给丞相写信？”
尹群公式化地奉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东西，赶紧扑上去拦住马良正在挥动的手：
“我建议您还是先不要写。”
“为什么？”
马良皱起眉头，将笔放在一旁。
“我刚刚接到了消息……成都那边对您有一些动作。这时候去信，但凡有一点疏漏，就会被抓住把柄，您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可我远行许久，并不曾向成都回过信。若是再不去，恐怕更加麻烦。”
“哎呀，您以为这么长时间以来，通讯这一方面是谁在帮您处理？要我说您就是只有大智慧，没有小聪明。”
尹群难得抓住马良一个失误，然后狠狠炫耀：
“我早就帮您都办妥了。跟您来之前，蒋大人就嘱咐过我，说您做事‘小事不拘’，让我多留意留意，果然如此。”
“那蒋琬他还挺认真的。”
马良耸肩：
“成都那边现在要干什么？”
“李严平了越巂之后，第一时间赶回了成都。在您绕到修云会见孟获的时候，杨仪也撤兵了。我估计他是收到了李严的消息，故意将战线放回。
他们现在正在商议您调用朱褒不当一事。因为诸葛丞相也涉及其中，所以十分复杂；若是您这时候去信，就相当于是公开将丞相与您绑定在一起了。所以……”
“你是怕我出了什么事，再将丞相连累了。”
“也就当是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真要治您的罪，丞相也可以帮帮您。”
尹群话说的很无奈。
他和马良没见那几个月，自然也没在蒋琬的门下吃白饭，该学的、该看的，他一样没落下。
有些人并非没有能力，而是缺乏展示能力的机会。若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性可以让他改变既定的人生轨迹，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握住。
而尹群就是这么一个人。
“好。”
马良无奈地点点头：
“那就听你的安排吧。这些背地里的事情，你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朝中的人总是不能一条心，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顾首不顾尾。
这么拉扯下来，就是再重要的事都要搅黄了不可。
马良无奈地揉了揉脸。
这半年来，他以个人意志做成的事情不少；但因为他的想法，受到连累和牵扯的人和事也不少。
两次免官，再剥去他的权力，很难说其中没有他自己的过失。
如今被困在牂牁进退两难，也和他做事太粗枝大叶，不考虑别人的利益得失有因果。
“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我们早晚都要回成都的。”
马良像是自顾自地感叹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尽早启程。将余下的休息时间都折掉，然后赶回成都便是。
既然有疑，我便将我领的这三千兵马，连同兵权一起交给陈樵。”
“若是这样，恐怕您这辈子都没法再踏进牂牁一步了。”
“那又能怎么办呢？我本将心向明月。你去问问孟虬，要不要跟我走；其余牙将一概不告，交给陈樵自己处理就是。”
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
“做个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