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长生
陈泰等人也投来疑惑目光。
魏安微微摇头,“我曾在藏书阁看过典籍,道家天宗所谓‘格物致知’在我看来,更似‘御物’、‘驭物’,御一切物,无不可驭之物。”
“如此说也贴切。”
赵守等人颔首。
“院长,老师,诸位先生。”魏安指向远处一道自山顶蜿蜒而下的小溪,“可知水为何从高处流向低处,而非从低处流向高处?”
又指向身后树林那一片枯叶,“可知飞叶总是落地?”
“可知为何会有日升月落,风霜雨雪,雷鸣电闪?”
他一连三问。
纵使赵守这般博学之人,此刻亦是双眼清澈之中透出一股愚蠢。
好一会沉默。
“不是一贯如此吗?”
一位老先生道。
其他人虽不开口,眼神透露的同样是这句话。
一贯如此!
自古有之!
魏安轻轻摇头,没正面作答,而是道,“程相以为‘世间万物都依循某个理’,程相将其归为天理,对也不对,并不详尽,物无妄然,必有其理,格物,便是探寻其理。”
“理不是…在人心吗?”一位老先生有些紧张。
这才提出一个学说,便要自行推翻?
“有些理可在心中求,有些仍需格之方可得,这便是我说新学并不完善的原因。”魏安解释道。
阳明心学固然有独到之处,有无数人推崇,但说到底,它是唯心。
唯心,容易异变走形。
王阳明之后的心学,有‘现成派’、‘归寂派’、‘日用派’、‘修正派’。
不论那个流派,原是继承王阳明心学中比较好的点,但有些发展发展地就跑偏了。
譬如‘现成派’,认为人人皆是圣人,这本没错,人心本善,去了私欲遮蔽,人心即道心。
其却又主张,遇到事心中的答案就是最正确的,照着去做就行,如此,这派弟子大胆、狂妄,乃至出格。
作为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魏安更倾向唯物。
若此前以‘科学’击败程学,效果自然炸裂,十分好。
可惜验证花费的时间太久,与他要尽快掌握自己命运的迫切相违背。
因而他选了心学。
心学有另一重要作用,打破禁锢,解放思想!
此后,他会将心学慢慢向心物二元论转变。
总算不负初高中道德政治老师的教诲了。
众人纷纷点头。
“那你这是…要追着程晦打啊。”
另一位老先生却见解独到。
“呃…”
一众注目中,魏安有些尴尬。
好像,确实,是这样哦。
他又粲(can)然一笑,颇破罐破摔,“已然得罪,我想程相会理解,况且我并无意仕途。”
“哦,这样么。”李慕白眼睛一亮,十分刻意地扫过一旁的陈泰。
众所周知,陈泰最擅长乃是治国策论。
“无恙贯通诸经,我原没什么好教的。”陈泰也洒脱,又看向魏安,“仕途不必急,会有机会的。”
“老师,格尽物之理要消耗我大半光阴。”魏安未正面回答,却给了答案。
陈泰眸光黯了黯。
个人志向如此,他也不好强求。
赵守叹了声,道,“世间物何止千千万,无恙,你若发这宏愿,岂不乌白马角?穷尽你这此生,又能格多少物呢?”
与其说‘物’,不如说‘现象’。
魏安并不解释,道,“所以,院长,老师,诸位师长,我意兼修武夫。”
他实际就是为求长生。
这愿望是在他来到这方世界,发现有超凡体系后产生的。
优先次序仅后于‘拥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
他若直白地讲自己要‘求长生’,师长们难免误会他‘贪生怕死’。
君子嘛,可欺之以方。
师长们都是君子,会原谅他的。
他也绝非做做样子,在马球场就深思熟虑过。
儒家体系,他定然是要往下走的。
预支补完的条件未免苛刻。
既然无法通过预支突破三品,那他便自己来。
至于预支产生的债…
他都已经预支了,果子都吃进嘴了,谁还管哪个?
“你…这倒是个路子。”赵守笑地感慨。
其余人一样的神情,颇有种‘时代变化太快,跟不上年青人脑子’的意味。
“还是要分清主次。”陈泰提点了句。
不放心啊。
这样的苗…这都不是苗子,已是擎天柱,按部就班、未来可期的人才!
魏安乖巧地点头。
众人再要往前,向文庙去时,虚空中两道身影浮现,是辛山学正,还有…许新年。
“见过院长,诸位先生。”许新年一脸着急地先行礼。
不等他看向老师,张慎已自己上前,凝眉道,“辞旧,出何事了?”
“老师,院长,诸位先生,我大兄有难,请搭救之。”
许新年深深揖下。
“是那位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才子?”张慎神色一凛,沉声确认道。
那日绵羊亭后,许新年有在几位师长面前说明送别诗非他所作,乃是他大兄作的。
其实,绵羊亭送别紫阳居士时,他便要道出内情,实在魏安动静太大,把所有人注意拉走,也包括他的。
“辞旧,此事便交给我,你大兄人在何处?”李慕白反应极快。
“老贼,你抢学生抢上瘾了,辞旧大兄是我弟子。”张慎愤愤道。
若无赵守在场,估摸两人已斗起法来!
“我大兄人已在刑部,老师,慕白先生,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许新年神情焦急。
“我脚下此地属刑部门前!”李慕白直接放大招。
别看这种似乎十分潇洒,实则对文气消耗极大,距离越大,消耗越大。
“我脚下当属刑部正…门前。”张慎犹豫了下,他曾任刑部侍郎,进入刑部衙门原也没什么,想想还是做了和李慕白一样的选择。
许新年视线定定地落在虚空,好一会,明显松了口气。
他又立即向赵守、魏安等人告罪,“院长,诸位先生,魏师,搅扰了,辞旧告退。”
“年兄,多大的案子,竟已到了刑部?”魏安问了一嘴。
许新年是迎接自己入书院的人,无论何时,他都承这份情。
后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老张的话转述给众人。
“京都衙门治安败坏如斯!可恨!”
“当街调戏妇女,国子监净出这种败类!呸!”
“这是周显平的报复吧?”
众多吐槽,夹杂了陈泰的一句猜测,立即引起许新年的注意,他一脸郑重,“先生何出此言?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