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开万鸣

风起于青萍之末。

万鸣县，这小小县城发生之事，瞬间传遍天渊国。

当朝副相，尚书右丞杨松德，其子于东阳郡私宅之中暗藏军械，私通叛军。

据管家交代，杨利意图谋反。

朝野震惊。

副相杨松德接连上疏十道，欲面圣自辩。

帝皆拒之。

三日后，皇帝降旨，夺官罢爵，将杨松德贬为庶人。

杨利意欲谋反，同谋者皆斩。

杨家余者流放北疆，男为奴，女为娼。

另有杨利之子杨彦，抢掠民女，乱杀无辜，无恶不作，已畏罪潜逃，全国通缉。

一夜之间，天渊朝冉冉升起的新贵家族，就此陨落。

另，万鸣知县于诚，平叛有功，擢升正四品东阳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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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二年。

夏初。

岳霜诞下一子。

终年奔波在外的邱浩，难得停下脚步，留在镖局内陪伴妻儿。

日落西斜。

酒肆包厢内，姜元和邱浩相对而坐，酒意正酣。

姜元举杯道：“难得你近来无事，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邱浩哈哈一笑，举杯痛饮，却突然叹道：

“可惜朱博那家伙，不知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姜元心下略有些尴尬，没敢接话。

只听楼下说书人突然说道：

“各位看官，所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少有过千年之数。

我天渊朝历经一千二百八十载，已然可谓国运绵长。

但如今天下大势，可谓纷乱不休。

中原豫州，有豪族吴氏叛乱，自立建国，国号流云，雄踞一州，正与朝廷大将军李越对峙于洛城一带。

北疆冀州，遭北方蛮族侵扰，冀州驻军大败，疆土已丧失过半。

西南梁州，原是数股义军并起，厮杀不休。

但近日以来，有一豪杰名为朱博，武艺高强，率领数千劲卒，号称红巾军。

所过之处无论官军贼兵，皆望风披靡，无人可挡，大有蜀中称王之势。”

噗——

包厢内，邱浩正在饮酒，突然被呛到，一口酒水全喷向姜元。

姜元无奈，闪身躲开。

邱浩并没有察觉到姜元身法的诡异，而是一脸震惊：

“朱博？

你听到朱博的名字没有？”

姜元无奈道：“或许只是重名。”

邱浩闻言，似乎觉得有理，点头说道：

“倒也是，这天地之大，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再说朱博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反王。

这种话还是莫要提的好，免得被人听见，徒惹祸端。”

又是几杯酒水灌下，邱浩醉意更浓：

“有时我总在想，做这镖头到底有甚意思。

无论到哪，哪怕是些山贼草寇，也要与人笑脸相迎。

要我说，这些废物，一路杀过去便是。

官军反贼，哪个都好过这劳什子镖头。”

姜元心中暗叹，没有接话。

一年半前，岳山外出押镖时，不慎被叛军以乱箭射伤，虽然侥幸逃脱，但终究是落下病根。

之后这段时日，镖局的压力全都压在邱浩头上，让这原本生性跳脱的少年，性格愈发执拗。

拦住邱浩还要举起的酒杯，姜元劝道：

“霜妹子还在等你，别喝了。”

邱浩打了个酒嗝，默默放下杯子。

如今对他来说，最能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就是家中等他的妻儿。

“走，回家，看儿子去！”

姜元笑道：“对，回家看儿子。”

“狗屁！

那是我儿子，你别想抢！”

邱浩一脸警惕。

姜元笑容僵住，骂道：

“小心眼的，你他娘活该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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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三年。

邱浩武道有所突破，成就三境巅峰，距离四境咫尺之遥。

演武场上，姜元和岳山已等候多时，纷纷笑道：“邱浩，恭喜。”

邱浩从岳霜手中接过毛巾，擦掉身上的汗水。

此时邱浩练皮大成，浑身皮膜坚实无比，仅是目光看去，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坚韧。

如今的邱浩，若是全力出拳，能有千斤巨力，且肉身坚固，寻常刀剑难伤。

所谓拳怕少壮，姜元估计，便是当年的岳老在世，也很难打的赢现在的邱浩。

待邱浩穿戴妥当，岳山正色道：

“邱浩，最近你潜心练武，我与姜元一直没敢打扰你，但如今既然已经突破，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决定了。”

邱浩面色严肃下来：

“岳叔你说。”

岳山与姜元对视一眼，缓缓说道：

“三天前，我们收到豫州同行传讯，大将军李越的大军，已经被吴家叛军击退。

如今吴家五万大军挥师南下，正向扬州而来。

万鸣县正处两州交界，比被战火袭扰，我和姜元商量了一下，都认为应该撤离。”

邱浩闻言立刻点头：

“我同意，最近各地都有些混乱，继续走镖太过危险，走了也好。

只是去哪？”

姜元接过话头：

“先去郡城吧，我们的根基毕竟就在东阳郡。

并且镖局里女眷孩子都不少，若是走的太远，路上容易横生波折。

听说那位于诚大人，如今把东阳城打造的固若金汤，号称能挡十万雄兵。

可以先过去看看，若是事有不逮，我们再另寻他处。”

邱浩想了想，点头道：

“可以，那我们即刻动身。”

几日来，姜元和岳山已经将镖局内诸事安排妥当。

不愿走的伙计付钱遣散，愿随的伙计准备车马行囊。

当夜，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万鸣县。

城门口，姜元塞了一袋银子到沈捕头手中。

“沈哥，这些年你多有关照，一点心意。”

沈捕头有些恋恋不舍：

“兄弟，你走了，以后谁陪我去点香楼啊。”

姜元无奈扶额，说道：

“老哥，如今的形势你也不是不知，少想点男女之事，多想想后路吧。”

沈捕头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公差在身，怎能抛下全县父老，独自苟活。

况且家中那些崽子，也不能没人照顾。

听天由命吧。”

姜元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要说这位沈捕头，也是位妙人。

虽然好赌爱嫖，但人品却是极佳。

收钱办事，绝不含糊。

缉贼捕盗，也算尽心。

并且有一件事，更是让姜元对这位沈捕头的印象大为改观。

当年从杨府救出的那些女童，有不少已经找不到家人。

正常情况，这些孩子多半只能上街当个乞儿，最终或饿死街头，或被掳去烟柳之地献艺卖身。

可偏偏沈捕头当年不知怎的，善心大发，竟然将这些孩子都带回家中收养。

姜元本以为这家伙也要学那杨彦，做些恶心勾当。

可最后发现，居然没有。

由此以后，姜元找他办事，都会多给三成的银钱。

也算是图个心安。

“沈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兄弟保重！”

月光下，沈捕头用力挥手，依依不舍。

只是不知，别的是银钱，还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