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是不可能封城焚人的,绝不可能!
时锦刚才出来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临时被送到这里的人又多了六个。
男女老少都有。
这还只是第一日。
谁也说不准往后每日送来的人会有多少,许二柱家这点儿不大的地方又究竟能容纳多少。
时锦指尖在门框上稍一摩挲,当机立断马上就说:“最好是手脚麻溜的,现在还没发病,但是家里已经有了病人的前来帮忙。”
像是怕这些人不愿意,时锦意味不明地顿了顿,幽幽地说:“家里有了发病的例子,那十有八。九剩下的还没发病的也会在近日起病。”
“与其在家里惊惶无措地等着病发再被送到此处,倒不如提早来了还能在这里顺带看顾一下自己的家里人,等到起病的时候,还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可以吃的药,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谁愿意来?”
人群中死寂一瞬。
在村长焦急地扭头看过去时,有个老太太突然站了出来。
“我来。”
她带着满脸散不去的苦涩说:“我家就我一个老太婆还活着,倒是没家人在这里,可我在家里熬着和在这里搭把手都是一样的,就算是死了我也没什么可怨的。”
“我年纪大了,也活够了。”
有一人带头往前,接下来的走向就变得很顺理成章。
看着接连不断带着决心站出来的人,时锦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可视线一转看到一个角落中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她的眉心却微妙地拧了起来。
“你怀着身孕,本就体弱,还是……”
“我男人和姑娘都在里头……”
时锦猛地一滞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那年轻妇人就带着哭腔说:“你就让我跟着来吧,不然我在家里空等着害怕那也不是办法啊……”
“要是我男人和姑娘出了什么闪失,我也没法活了……”
妇人绝望的哭声勾起了人们心底藏匿不住的恐惧,也让头顶的夜色更多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霾。
时锦在耳畔不断响起的哭声中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说:“那便来吧。”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你有身孕本就不可乱用药,一旦出了岔子,我可保你男人和姑娘无事,却难保证你腹中的孩子也得保全。”
妇人抬手猛地一擦眼泪,吸着气说:“都这样了,我也不敢奢求什么。”
“只要我男人和姑娘没事儿,出啥事儿我都绝对不怪你!”
“对,我们不怪你!”
人群中有个两眼赤红的男人高高地举起了胳膊,咬牙说:“你只管撒开了手去治,缺啥少啥,只要是能弄来的我们都去给你弄!”
“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去治!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咱们也对得起地下的列祖列宗!”
“对!”
村长吸着鼻子狠狠一抹眼泪,哑着嗓子说:“时锦啊,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能办到的我们马上就去办!”
时锦唇边溢出一抹不可察觉的浅笑,抿了抿唇指着许二柱家后头的空地,说:“病患太多,许二柱家里安置不下,要想把人都聚集在一处,那就还需要更多可让人容身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在那片空地上搭个草棚吧,越大越好。”
时锦匆匆说完了该说的,片刻不停就带着自愿前来帮忙照顾病患的人进了院子,关上了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的大门。
村长哑着嗓子吸了吸气,转身对着愁眉不展的二大爷说:“二大爷,我这就选了人带着出去去王家求援找药,你在村里帮我盯着,顺带叫上人赶紧把时锦要的草棚搭出来!”
二大爷捏着手里的烟杆子无可奈何地嗐了一声,带着愁色沉重地点头。
此番说定,村长就一刻不歇地带着人赶着村里唯一的骡车出了门。
许二柱家后头的空地上,也陆陆续续来了自发帮忙的人。
听着后头不断传来的声响,时锦把背着人自空间中拿出的药草分发给眼前的人。
“把这些药草杵成汁,撕软和些的布蘸上去给长了脓疱的人擦上,快快快!”
拿到了药草的人一蒙头地去了。
时锦眼疾手快地拉住有孕的妇人,将手里装着清亮泉水的小碗递给她。
“你把这个喝了。”
“这……这是……”
“不必问是什么,只管喝下去就是。”
时锦玩味地眨了眨眼,戏谑道:“放心,我不会害你。”
有孕之人情况特殊,很多药都不能乱用,可依照目前的这种趋势,把人隔在外头显然也不实际。
所以喝下一些灵泉水,对她和腹中的胎儿都有好处。
起码可以保证这人不会因为在这里待着就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妇人迟疑不到一瞬仰头就把小碗里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还炫耀似的把碗底朝着时锦翻了翻。
她没心思去体会体内流动的那种奇异的温暖是怎么回事儿,苍白的脸上溢出一抹浅笑,沙哑地说:“我不怕你害我。”
“我既然是来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听话且配合的病患,永远都是时锦作为医者心里最爱的一类人。
她眼里的锐光散去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温和,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滚圆的肚子,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你们母子平安的,一定……”
她动作很轻地在妇人鼓起的肚子上轻轻一点,还不等妇人回神就转身说:“去杵药吧,我去看看晕倒了的人。”
妇人压下到了眼角的眼泪闷声说:“好!我这就去!”
上岭村中夜色深深,可全村上下所有的人整夜未能合眼。
与此同时,南阳县城。
魏恒脸色青紫的朝着一身黑衣的叶三走过去。
他反复吸气数次,艰难地压下堵在喉咙间的哽咽,嘶哑地说:“三哥,人已经清点完了,可……”
“可南阳县城中病发日久,前后耽搁了两月有余,清查下来,整个南阳县城因此病伤亡巨大,十不存三……而且……”
“而且那个该死的县令为掩盖此地惨状,还暗自命人把染病而亡的尸首抛入了南阳河中……”
南阳县城地处南阳河上游。
南阳河顺势而下,途径村落乡镇数个,牵扯到的人绝不是数百数千可计的。
这无解的怪病若是大规模爆发,那到底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谁又敢真的去细想?
叶三笼在眉宇间的阴霾始终不散,沉默良久后冷冷地说:“之前送往朝廷的急报可有了回信?”
魏恒挂着控不住的眼泪摇头。
“暂无。”
“那就等不了了。”
叶三反手扔出个令牌砸到魏恒怀里,一字一顿地说:“马上拿着此物去调动自南阳周边的州,县,镇上所有可调动的人手,包括驻军,即刻沿着南阳河流势一带往下摸查。”
“一旦发现有相同病患,马上以兵力强制封锁,禁止人员向四处流动,防止此病扩散。”
“另我亲自修书送往与南阳相接的周边州府和县份,强令当地官府马上下达禁令,在无明令之前,强封入城大门,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魏恒擦去眼里的泪咬着牙重重点头,可转头一看到身后的惨状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
“三哥,要是朝廷派来的御医迟迟不到,又或者是御医到了以后研制不出治病之法的话,那……”
“不会。”
叶三不假思索地打断了魏恒的话,咬牙说:“御医会有办法的。”
“御医不行,还有散落在天下四处的神医,不知名的大夫,只要能把这怪病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那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被激起了心底的怒火,转头看向魏恒时眼底无端添了几分难以言描的狠意。
“魏恒你给我记住,南阳县城中人口众多,往下牵连更是无数,我是绝对不可能按那个无用的幕僚所说封城焚人的,绝对不可能!”
“所以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