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绝处逢生
他倒是想要怀疑一下这份报告是伪造的，但作为在公司里面混了二十多年的老油子，他很清楚，那些经常下井的老矿工，得肺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和手段，王海平瘫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敢说一句废话，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钱发放到了对应的账户。
自古以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李钦现在属于是在不要命的那一堆里面，都能够排得上号。
虽说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即便是肺癌晚期，也不是完全没得救，但那个花费，即便是王海平变卖所有资产也不一定拿得出来，更别提李钦这种基层矿工了。
收到钱到账的信息后，李钦又打开了班组群，看见大家都在讨论公司终于良心发现了之后，他才收起高能炸药，从容不迫地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李钦又突然折返了回来，这一下让王主任刚缓过来的心脏，再度狂跳起来。
“钱！我还可以加钱！你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啊！”
王海平扯着嗓子喊道。
得亏他这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好，要不然整个楼层都要开始吃瓜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钦，而后看着他拿起自己桌上的烟灰缸，再狠狠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在大量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这一下并不算太痛，只是鼻血混着烟头和烟灰糊了他一脸。
临走前，李钦顺脚把一株竹子状的盆栽踢了个粉碎。
“装他妈什么玩意。”
等到李钦关门的声音过了许久，王海平才终于抹了把脸，愤恨地将眼神聚焦在面前的空气中。
虽然他一个电话，就能够让巡警立马把李钦逮捕，但他压根不敢这么做，甚至还得帮他掩饰。
因为一旦这件事情捅出去，后果会相当严重。
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在他手底下出现这种恶性事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挨个处分都是轻的。
更别提他自己也不干净，禁不起一点调查。
“算了，反正是要死的人，再让你蹦跶三个月又怎样？”
“没必要、没必要。”
王海平自言自语几句，算是把自己安慰好了。
但还没端到嘴边，就已经泼洒了一半的茶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
回去的路上，李钦看着周围高耸入云的大楼，时不时闪过去的飞行汽车，忍不住尝到一种虚无感。
今天是他的三十岁生日，穿越到这颗星球的第三十年。
作为一个无父无母，公共抚养的自然人，没有任何外挂也就算了。
关键他直到十六岁那年才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这让他想走“神童”的路子都走不成。
更别提这个星球上，十六岁的学生所掌握的知识，都快能赶得上他这个半步研究生境的大学生了。
能够在一所矿业技能学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进入了现在这家和学校对口的公司，就已经是他在这条固定的道路上做到的极限。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当然有过出人头地的梦想，但社会的教育不需要太久就让他明白，即便是换了一个星球，很多东西依然是不变的。
没有过人的天赋，没有深厚的家底，没有过硬的关系，基本没有出头的可能。
普通人能够做的，就是按照社会给你安排的角色，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发挥出自己的光和热，然后安静的死掉。
......
“老公，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大门开启，一位身着女士小西装，脚踩黑色高跟鞋的女人，看着正在厨房忙活的李钦有些诧异地说道。
“你快歇会，今天可是你生日，我还打算给你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呢，你可不能把我的活抢了。”
这个留着黑色长发，五官精致，容貌端庄，有种说不出来的知性美的女人正是李钦的老婆，江雪。
不过李钦还没来得及回妻子的话，一个长相酷似洋娃娃的小女孩就一下子飞奔到了他身边，如同八爪鱼一样，扑在了他的身上。
“爸爸！我今天好想你吖~”
李安安奶声奶气地说道。
以往李钦下班回来，身上总是灰扑扑的，从不肯让她靠近，这次总算是让她逮到机会了。
“快下来安安，你都八岁了，还往爸爸身上挂，多累人呀。”
江雪放下包，换上拖鞋，走过来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头，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又催促她赶紧把作业写了。
“我今天的作业早就在学校写完了，看视频去咯。”
直到看不见女儿的影子了，她这才环抱住李钦的腰，小声说道：
“我来吧，老公。”
“那就一起吧，你给我帮忙就好了。”
李钦有些执拗地想要做这一顿饭。
......
今天的晚餐异常丰富，桌子上多了不少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菜。
每一道菜搭配的盘子都有所不同，倒不是因为美感，只是因为这些盘子都是她蹲的尾货，比较便宜。
江雪还特意带回来了一个小蛋糕，不贵，但是是李钦喜欢的抹茶口味。
饭后，李安安一溜烟地又回到了几乎和整面墙一样大的电视机前。
然后，看起了广告。
李钦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倒还真没注意到女儿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好，便好奇问道：
“怎么不看动画片啊？广告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看广告可以赚钱呀，而且那些动画片都太幼稚了。”
李安安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属于幼年女性用户群体，广告价值是排在最前列的，平均下来一小时的收益可以达到20.16到24.58之间，这个时薪已经比不少工作的时薪都要高了。”
她说话间，并没有扭过头来。
因为广告的收益还受到目光注视的影响，要是只是播放广告，但是注意力不在这里，收益也会下降很多。
李钦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当初他八岁的时候，每天挂念的只有爸妈别注意到他看电视超过规定的时间。
“可是...你这个年纪，还是学习比较重要，爸爸妈妈都可以挣钱的。”
他突然有些惭愧地说道。
“没事的，看广告也可以学习呀，这里面的每一条广告，都是顶级的拍摄团队和导演制作而成，按帧计费的，能够学到不少东西呢。”
“爸爸你看这个奶制品的广告，就运用了顶级心理学家菲尔提出的‘取信原则’，在画面一开始就利用......”
听着她嘴里蹦出来的各种名词和专业术语，李钦也有些感慨，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间，女儿又成长了许多。
而他之所以这么拼，别人不敢下的矿他敢，别人只能待三小时他待八小时，全年满勤，除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女儿所患的罕见病。
李安安从小的感知力就异于常人，不管是声音、气味、光线、甚至是情绪，她都能够捕捉到远比一般人更多的东西。
这些听上去甚至像是某种天赋异禀，但其实感官被放大的世界并不美好。
正常说话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便是刺耳的噪音，空气中随时弥漫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最糟糕的是，她对痛觉的感知也是一样。
普通孩子摔一跤，放在李安安的身上，能够让她痛到昏厥。
这也是她比同龄孩子要成熟的多的主要原因。
这些年以来，他和江雪花费了大量精力和金钱在这个病症上，可惜即便是人类已经迈入了星际时代，没办法解决的病痛依然是数不胜数。
最终也只能通过每个月接受药物治疗，在一定程度上减缓女儿的痛苦。
他和江雪拼了命的工作，想尽一切办法挣钱，也都是为了这些。
思索间，李钦突然感觉到胸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是肺癌晚期的常见症状。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笑着对俩人说道：
“你们先玩会，我去房间看看我的石头。”
在挖矿的过程中，有时也会捡到一些稀有的矿石或是其它观赏石。
当然了，能卖的上价的都已经换成钱了，剩下来的，就成了李钦的收藏品。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他不打算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她们，这种情况下再进行治疗除了拖垮这个家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他计划着在自己还能够正常行动的时候，让自己因为意外死在矿井下就好了。
尽管这样有些不太道德，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公司不差这点钱，可他的老婆和女儿差。
......
刚刚关上房间的门，李钦就忍不住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老公/爸爸，你没事吧？”
“我还好。”
咳嗽当然也是老毛病了。
但这次格外的厉害，严重到他用来捂嘴的整个手掌，都沾满了他咳出来的血。
紧接着，李钦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迅速变暗，整个人的方向感也在快速消失。
在昏迷的前一秒，他用自己最后的意识，将手撑在了他那些收藏品石头上，让自己不要“砸”在地上。
李钦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追溯到上一次，还是在他刚和江雪结婚的时候。
他梦见了自己还在地球上的时候，梦见了上课时江雪给他传递纸条，梦见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当然了，更多都是一些杂乱的画面，和不甘的情绪。
......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是躺在地板上，这让他有些庆幸，因为这说明自己现在的样子并没有被发现。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看向时钟，发现时间竟然才过去了五分钟。
“不应该呀？”
李钦感觉自己在梦里起码也过了好几个小时。
最诡异的是，自己刚刚满手的鲜血，现在竟然也消失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发生了错乱。
但很快，他便再也无暇去关注这些东西，因为，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幅恢弘的画卷，有些突兀地在他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