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28.挖
此时此刻，科伦布斯兄弟已经驱车来到芝加哥城外的帕洛斯森林保护区，多米尼克把什么东西埋在了保护区内，要求文森特帮他挖出来，虽然很不理解多米尼克为什么希望他们兄弟两个替他干这份工作，但既然文森特已经决定帮多米尼克这个忙，雷蒙德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反对文森特的决定。
别想太多，无非就是在地上铲个坑嘛，没什么难度。
雷蒙德是这样劝自己的。
帕洛斯森林保护区位于芝加哥市的西南边，距离芝加哥市区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如果雷蒙德没有记错，该自然保护区的范围覆盖了大约六千英亩的土地，这使得它成为了库克县最大的森林保护区之一。
这里有丰富的森林资源，橡树、枫树、白蜡树……还有大片的草原和湿地，还有几个面积不算太大的湖泊，环境优美，景色宜人。
前身的记忆告诉雷蒙德，他小的时候和他哥哥文森特在这附近玩儿过，拍了很多照片，看到过诸如白尾鹿、浣熊、蝾螈、蜥蜴之类的动物。
不过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和他哥合力杀了一条毒蛇，把它扯成两段，分别埋进了两个树坑里，此事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至今无人知晓——也许那条蛇是什么保护动物，但是对于当时在森林里迷路的兄弟二人来说，那条毒蛇对他们产生了敌意，所以这属于紧急避险，就算有人追究，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迷路，单纯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地方太大了。
而且大部分地区都处于“未开发”的原始状态。
从这个角度来讲，如果你在密林的深处埋了一具尸体，那么这具尸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被人发现。
经常杀人的朋友肯定都知道，深山老林可是天然的埋尸地。
“这个鬼地方，手机没有信号。”雷蒙德一手抓着铁锹柄，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向四周摆动，结果无论他怎么尝试，手机右上角都没有显示出任何信号。
“冷静点儿，雷，这里可是自然保护区。”文森特在前面开路，他看上去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自信，“……尚未被‘人类文明’玷污的圣地。”
“我猜猜，你接下来要开始传道了？”雷蒙德将自己的智能手机塞进裤兜，毫不犹豫地吐槽道。
“去死吧。”
文森特对这个不识趣的弟弟毫无办法，只能用脏话回应。
虽说自然保护区内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但是文森特手中的手持导航仪并不需要这两样东西，导航仪内置的GPS接收器能够与至少四颗GPS卫星进行通信，通过三角定位计算出当前的准确位置，搭配上导航仪内部储存的离线地图，可以在无网络信号的情况下实时更新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当然，也可以提供准确的经纬度数据。
这样一来，找到多米尼克埋藏的“秘宝”只是时间问题。
“我很好奇，文斯，你手上的那个精巧的玩意儿是什么时候买的？”雷蒙德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崎岖不平的土地上行走一边向身前的文森特抛出问题，“你是觉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爱好吗？还是说你打算带着你的家人趁着圣诞节休假去野外探险？该怎么说呢，这有点儿不像你。”
雷蒙德记忆中的文森特是一个宁愿窝在家里睡大觉也不愿意占用自己难得的休息时间离开家出去搞什么探险让自己更累的——这点和他正好相反。
“这是我在维姬的办公室找到的东西。”文森特回答道，“只是暂时借用，用完就放回去。”
“啊哈，这就说得通了。”雷蒙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文森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亲爱的文斯，屁股被马蜂蛰到了？”雷蒙德调侃道。
“这里没有外人，雷，没必要变得这么混蛋。”文森特一边观察着他手中的导航仪一边回应雷蒙德道。
“万一呢，万一多米尼克的手下正在暗处看着我们呢？万一让他们知道‘雷蒙德其实并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恶棍，而是风城大善人，他之所以平时那么混蛋都是被逼无奈’，传出去多不好听——他们就不会害怕我们了。”
文森特扭头瞪了他一眼：“没人逼你，雷蒙德，这就是你的本性。”
“没错，这正是我想表达的。”雷蒙德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我本性如此，那你就没必要白费口舌试图让我变得不那么‘混蛋’了，因为我做不到。”
“——至少你在洛蒂面前不这样吧？”文森特头也不抬地说道。
洛蒂就是二人妹妹夏洛特的爱称。
于是雷蒙德立刻皱起眉头：“Fuck U，文斯，别在这儿提她，她和我们所做的这些事儿毫无关系！”
文森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地图标明的地点就在这附近”后重新迈起步子。
十分钟后，兄弟二人成功找到了正确的地点。
雷蒙德放眼四周，没有瞅见什么标志物，只有湿润的泥土上盖了一层稀疏的杂草。
“真是这儿？”
“除非卫星给我们发来了错误的信息。”文森特回答。
“没准儿呢。”雷蒙德耸肩，“任何东西都有可能犯错，包括这些机器。你也见证过维姬用她灵巧的手指头上演过多少‘无中生有’的奇迹，我们生活在一个被虚假数据围困的时代，文斯，我们身边没多少事情是真的。”
“雷，快闭上嘴，太阳快落山了，趁早开挖吧。”文森特将他携带的这些设备往旁边一丢，然后拿起铁锹开工干活儿。
雷蒙德见状也只好加入其中。
不过出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的嘴是停不下来的。
“你觉得我们能挖出来什么？一个装满金块儿的公文箱？又或者是多米尼克童年时期埋下的时间胶囊，里面装满了他现在看到会当场晕厥过去的羞人语录和照片？又或者……”雷蒙德突然停下了手，天马行空地说道，“我们也许会发掘出一堆恐龙化石……啊！也许外星人的飞碟掩藏于此，我们可以帮人类解决一个未解之谜……”
“天哪，雷蒙德，能不能闭上你的嘴？”文森特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停止挖土，要求雷蒙德收声。
“为什么？”
“因为很烦，我希望你能安静一会儿，少说话多做事！”
“去你的！这四周围除了我以外半点儿人声都没有，我可不想在这个破地方保持沉默。”雷蒙德不管不顾地挖着土坑，一边挖还一边发着牢骚，“——芝加哥城里闹得鸡飞狗跳，你却拉着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里挖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文斯。”
雷蒙德这么说，文森特就明白了。
雷并不是在害怕这个寂寥无人的地方，也不是因为紧张而变得话多，他这是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
文森特记得，雷蒙德早就表达出对“帮助多米尼克”这一决定的怀疑，显而易见的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又碍于面子不肯直说，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来都来了，雷蒙德，别发牢骚了。”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文斯。我们可以踢肖恩·康纳利出局，同样也可以踢多米尼克出局，无非是多费点儿事儿罢了。”雷蒙德说道，“这座城市好不容易才把这么一号人物搞进监狱，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吃到教训了……
但是从现状来看，他又在我们背后搞着什么小阴谋，而且试图把我们也拽进来，而你，我骄傲的兄长，你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确保了他的小小阴谋能够得逞，无论我们一会儿会挖出来什么，我们都被牵扯进去了。
——为什么要与狼共舞，文斯？你又不是邓巴中尉。原谅我脑袋笨，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你有什么把柄攥在多米尼克的手里吗？青年时期的裸照之类的？”
“没有。”文森特继续挖土。
“那就是你在害怕他会对你的家人下手？”雷蒙德点了点头，“当然了，如果我结婚了，有了孩子，我也会顾虑重重……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帮了他的忙，再次把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请进自己的世界才是害了你的家人……”
“多米尼克告诉了我最近一段时间要提防红手帮，我们这么做只是在投桃报李，这是人情问题，没有别的原因——况且，我之前解释过，雷，就算他此时进了监狱，他也是桌上的一员，我们都知道现在意大利黑手党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下，无论你想不想，我们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更不能无视他的要求。
这是游戏规则，雷，他利用红手帮的情报做交换，希望我也还他一个人情，他并不是像康纳利那样直接掀桌，我们得按规矩来，毕竟我们是维护规矩的人。”
“Alright，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雷蒙德耸了耸肩，“反正我已经充分表达过我的观点了，你不听是你的事儿。”
兄弟两个热火朝天地挖了半个小时，雷蒙德的铁锹前端碰到了某物。
“嘿，我这里有发现，文斯。”
“是什么东西？”文森特立刻把铁锹丢到坑边，凑了过来。
雷蒙德用手拨开盖在“那样东西”上面的浮土，四处摸了摸：“看样子像个皮箱，尺寸蛮大的。我们还得再挖挖。”
为了把这个皮箱取出来，两兄弟又用铁锹挖了挖周边的土壤，然后撬动皮箱，试图把皮箱直接从土里撬出来，但还是差点事儿。
“慢点慢点儿。”文森特说，“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炸弹吧。”戴着短款丁腈手套的雷蒙德直接上手从土堆里挖出皮箱，然后提着箱子从坑里跨上来，放在一旁的草地上。在准备打开箱子时，他显得有些犹豫，抬头问文森特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多米尼克应该不介意让我们看看吧？”
“谁知道。”
“管他呢。”雷蒙德打开皮箱上的锁扣，小心翼翼地将皮箱的盖子掀开，在瞥见里面的东西之后立刻将箱子合了起来，站起身，退到远处，一边退还一边骂，“去他妈的……”
“怎么了？”
“别他妈问我怎么了，自己看！”
没办法，文森特只好自己掀开皮箱的盖子，露出箱子里面的内容物。
——箱子里有一具人类的遗骸。
也就是骷髅。
哪怕他们兄弟两个已经见惯了尸体，各种各样的尸体，但冷不丁地和一具骷髅对视还是会让他们汗毛倒竖。
“天哪。”文森特双手叉腰，望着箱中的骇人骸骨摇了摇头。
“当然了！一具骷髅！”雷蒙德说道，“不然还能他妈是什么！？一点他妈的新意都没有……”
“至少不是腐烂到一半的尸体。”文森特道出了唯一一个好消息。
他们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当然也见识过那种“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首先需要逾越的难关是气味儿，那种恶臭真的很难用语言去形容，也不会有正常人能够忍受。
然后是尸体本身，且不说那些挂在尸体上的密密麻麻的蛆虫，动物在看到自己同类的惨状时都会本能的产生恐惧心理，人类也是动物，这不是说见多了就能克服的。
就像很多人害怕夜晚一样，从人类的祖先一直到现在，一代一代一代人见证过多少黑夜，到头来该害怕还是会害怕。
“真他妈该死。”整理好情绪的雷蒙德重新凑上来，蹲在皮箱旁边，仔细打量着箱中的骸骨，“——你觉得这个倒霉蛋儿是谁？为什么多米尼克让我们把他挖出来？他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吓我们一跳找点儿乐子吗？那这箱子里头是不是得有个摄像头？”
文森特摇了摇头：“我也希望我知道。”
说完，他在箱中翻找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这具遗骨身份的线索。
当然也没有雷蒙德所说的摄像头。
“也许是多米尼克的仇人，也许是他的前妻，该死，也许是他身患小儿麻痹的私生子——问题是我们要拿这一坨东西怎么办？带回家供起来？还是带给警察先生让他们烦恼去？啊，不如磨成粉给多米尼克泡水喝吧，这个主意怎么样——他就没有告诉你其他指示吗？光让你把他挖出来？”
文森特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其它指示。
“要我说，既然他让我们挖，我们挖了，挖出什么东西放在这儿就结了，你说呢？”
“开玩笑也得有个度，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在这儿？”文森特合上皮箱的盖子，“也许他希望我们重新安置这个东西，或者是直接将它抹除干净——我会再去见多米尼克一次，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在此之前，我会把箱子安置在别的地方，不会被人发现的安全地方……”
“——别跟我说你要把这东西带回家。”
“Fuck.怎么可能？”
“好吧，那你还有救。”雷蒙德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锹，“既然东西找到了，填土吧，这些黏土颗粒可不会自己乖乖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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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皮箱离开森林保护区后，两兄弟踏上了回芝加哥市区的路，手机信号也恢复了，雷蒙德惊异地发现手机屏幕上跳出了十数通未接来电的提示，无一例外都是维多利亚给他打来的。
“妈的，可能出事儿了。”
“什么？怎么了？”正在开车的文森特扭头问道。
“不知道。”雷蒙德立刻给维多利亚回拨电话，结果没人接，接着又往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还是没人接，他立刻皱起眉头，“Fuck，维姬不接电话……开快点儿吧，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