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对死的渴望
算得上宽广的教堂变得前所未有地拥挤。
村民们，似乎是在观赏什么活动。
站在当中的其中一人，是远道而来的拉尔托瓦神甫。
站在他对面的，则是没带有半点醉意的梅尔特神父。
他们穿着相似的灰色长袍，相对而视。
拉尔托瓦神甫手中拿着一本略显破旧的圣典，梅尔特则持着太阳圣徽。
祷告词从拉尔托瓦口中响起：
“真实之主，秩序之神，我们赞美您的圣名，感谢您赐予我们恩典…”
祈祷，之后便是受洗仪式。
信仰的力量有效地安抚了村民的情绪。
从三日前一直弥漫村子的恐慌，肉眼可见地从所有人脸上褪去。
在为最后一人洗礼后，神圣的灰色辉光从泥制雕像上迸发，笼罩在拉尔托瓦身上。
“真实之主显圣了！”
“赞美主的光辉！”
村民们齐齐朝着雕像跪拜下去。
眼前的情况，让克洛有着某种既视感。
光芒收敛，拉尔托瓦的身形重新出现，他和蔼地笑着说道：
“真实之主已降下神启，今日神明便会指引我除去怪物！”
“让我们赞美主，愿您的崇高永远照耀！”
话音落下，村民们欢声四起，他们搜肠刮肚，用最为敬仰的词语称赞着神明。
拉尔托瓦在胸前画了个圣徽，举手示意众人安静。
“大家的虔诚吾主已感受到，我也将即刻出发，有谁愿意为我做个向导吗？”
猎人们的气氛瞬间高涨了起来，他们高声呼唤着拉尔托瓦的名字。
但他并没有将目光放到猎人们身上。
而是。
看向了躲在人群中，低着头，不想引起他注意的一对兄妹。
灰色圣光落在克洛和敏菲的身上。
“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安迪和安妮吧？不知道是否愿意带我走一趟呢？”
……
无名森林沉默而安静。
除去虫鸣和鸟叫外，几乎就听不见别的声音。
大型野兽或许都察觉到了这里的危险，根本就不敢靠近。
三个脚步声，静静地回荡在此处。
他们的队列很奇怪。
主动提出需要带路的人，反而走在了最前面。
一头灰发的拉尔托瓦轻车熟路地走在森林中，前进方向直指森林中心的巨树。
他一直在哼唱着什么，态度随意，就像是来郊游的。
到达某个地方后，他停下了脚步，打量起了四周。
此处和森林的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是昨天有人死在了这里。
“痕迹掩藏得非常好，几乎找不到破绽。”
拉尔托瓦蹲了下来，折断了一根小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过，这里是个背阴处，草的走势，稍微有些不对劲。”
他所站的地方，是尸体正上方。
“受教了。”克洛像个学生一样点了点头。
他注视着拉尔托瓦的灰色眸子，想要从中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敏菲瞳孔微缩，手已经伸向了藏在腰间的匕首。
拉尔托瓦笑了起来，笑得如沐春风：
“不知道名字的小姐不用那么警惕，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同类。”
“说起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终于又让我见到世界之外的来客。”
【噬谎者】没有反馈。
话语中没有遮掩，坦然将秘密告知。
——他同样是个“外来者。”
“拉尔托瓦先生，您来这里多久了？”
“唔，让我想想。”拉尔托瓦把手里的草搓成绳状，“几十年、几几百年？或许更多？具体的时间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淡然。
可就是这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
克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思索着拉尔托瓦的话语，莫名有些恐惧。
紧接着，他听到了生物与地面的摩擦声。
一只四阶的虚变魔影正在靠近。
比起之前袭击博斯的那只，四阶的魔影身形更为凝实。
它，将目光看向了克洛。
突然猛地一个加速。
无数黑线从克洛的影子中射出，将他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魔影从中间裂开，准备着进食。
不过下一刻。
清脆的响指声传来。
灰色的光芒从拉尔托瓦指尖射出，这头四阶魔影的头颅位置，瞬间开了个大洞。
影子倒地，开始消散。
只残留了一滩漆黑液体。
拉尔托瓦从怀里拿出一个秘银制造的罐子，将这滩液体装了进去。
“谢谢您，拉尔托瓦神甫。”
克洛真挚地道谢，尽管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他的善意确实存在。
何况，能秒杀四阶魔影的存在，至少也在第五阶位。
即使他和敏菲联手，在对方有所防备的前提下，胜算也很低。
“您特地把我们带到森林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整天面对被设置好的人类，我快要疯了。”拉尔托瓦敲了敲自己的头。
刚才还平静无比的他，眼中突然就带上了真实的癫狂。
“我会帮助你们离开这个村子的束缚，从而可以前往其他地区。”
“但是，作为代价。”
他的话顿了一下，
“你们得跟着我十年。”
“就这么简单。”
【噬谎者】依旧没有反应。
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是要被寂寞逼疯了，才会在遇到两个外来者后，控制不住地寻求他们的友谊。
短暂的沉默后，克洛摇了摇头。
“拉尔托瓦先生，我只想离开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
拉尔托瓦毫无征兆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下一刻，在突然变得严肃后，又叹了口气。
他的精神状况，确实不太正常。
“我和我的朋友刚进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
“可是，在岁月的侵蚀下，我们放弃了。”
“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被历史的轨迹抹平，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想要逃离这里，根本是做不到的！”
拉尔托瓦疯狂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再后来，我们发现身体根本就不会衰老，该死的长生不死！”
“绝望之下，他自杀了，第二天就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我又开始害怕死亡，害怕死后会被同化。”
“明明已经不是自己，却还要被人操控着活着。”
“我好想…好想迎来真正的死亡啊！”
他抱着头，痛哭流涕。
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平静。
“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时间还久，我七天后还回来这里一趟。”
“不过，杀死怪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别做了。”
“它们，只是暂时地消散…”
拉尔托瓦再一次笑了起来，“拉尔托瓦是我的教名，我的真名是拉纳特，拉纳特·霍尔姆斯。”
“我是克洛，她是敏菲。”
“是两个好名字呢，那就，下周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