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03　夏珊（5）

回忆至此，我忍不住的更加悲伤。可惜我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而我却不能，因为我根本就做不到。所以我才会在爸爸为公司的发展困扰烦闷时，说我愿意和张振天结婚。因为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我知道，这是在这个家庭里我应该为自己这些年所享受的权利而应付出的义务。就像吃了一顿丰盛的美味后，就该结账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自从我和张振天结婚后，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像自己以前所设想的那么风平浪静，但我也只能这样忍受自己正在慢慢陷入那黑暗的漩涡，我无法自拔，更身不由己。因为在之前我就知道，我一旦选择了开始走这一条路，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就算我亲眼看着自己一直默默喜欢的哥哥与别的女人私奔我也可以忍受，就算婚后张振天每天都宿醉而归，身边不断的有别的女人出现我也可以忍受。在一次次的妥协中，我无处诉说，除了偷偷哭泣之外，就只能坚强的一个人硬撑着。我不断对自己说我可以的。于是在一次次的自我欺骗中，一晃十几年的走了过来了。

我知道张振天他一直都是在气我，气我明明不爱他却轻易的在这场交易中妥协，气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着他的名义上的贤惠的妻子，他更是在气自己无能而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不惜一次次的在夜晚带着酒场里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回家，试图以此来挑战我的底线。以至于最后我们总是争吵，直到那一天我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他才逐渐不再那么强烈的反抗这段婚姻。

在我怀孕的那段日子，他开始收敛起来。不再在外和别的女人厮混，不再过度酗酒。可我们之间在脱离这一切极端的折磨后，剩下的就只有沉默。我知道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要糟糕，所以我厌恶因这个孩子所带来的这种虚假稳定，于是在那十个月的平静里，我们自此就成了表面和谐，但却缺乏交流的夫妻，我们不会说过多的话，更不会多看对方一点。因为我知道我们彼此之间存在的厌恶并没有消失，而是被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暂时压制住了。

关于那个孩子，是他有次喝醉酒后的一次报复造成的，那时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在偶然中种上的恶果会生根发芽。其实在我知道自己怀孕后，我本来想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是那时父亲的公司正好资金紧张，为了与张振天家的公司继续进行更好的合作，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把孩子生下来。他也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做侵犯我的事。就这样，我和他有了混合彼此身上血液的孩子。

但是，就算有了孩子的束缚，在这段婚姻里，我们彼此也终究还是不快乐，这一切都错的离谱，但长久以来却没有人挺身而出去更正它。

那个孩子叫张小易，我希望他以后可以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不再如他的父母一般负累重重，身不由己。

后来小易就一天天长大，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他都不算是亲昵，因为每次看见他都会有一丝莫名的厌恶，这些厌恶是他父亲带给他的。我知道我这个母亲的位置可能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比我做的好。因为从小，我就很少陪伴他玩耍，每当看见他单纯的眼睛里的渴望，我总是用工作忙来敷衍他。他长得太像他爸爸，所以我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尽管他也是我的孩子，可是我仍旧放不下那些经历过的痛苦，于是就不自觉的把对这一切的怨恨分在了他身上，即使我知道他是无辜的。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他不出生会不会好一点，毕竟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丑恶，我害怕他会受到伤害，被这人世间污浊的空气所浸染而变得失去初心。

偶尔，我会在路过玩具店时，去买给他买一些玩具，我想通过这些来使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对自己逃脱责任的一种微不足道的补偿。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大多数是拼图，我会选择各种各样的夜空拼图给他，只是因为拼图上的夜景和他出生时的暗夜很像，很像。

幸好，小易他从小就很乖，乖得像张振天一样。总是会选择顺从，总是会很懂事的让人放心。虽然张振天一有空就陪伴他，可是他却仍旧很沉默。后来，我拜托邻居，让与他同龄的赵曦经常来家里找他玩耍，他这种有点趋向于自闭的性格才开始慢慢的好转起来。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小易出生的日期，因为那时是在冬末，也就是二月份，万物都还没有要被唤醒的前兆，只剩下冬天的寒冷在停留的最后几刻变得愈加严厉。

他出生在一个飘雪的夜晚，那时我因工作的缘故正在北方养胎，在毫无预兆的疼痛中早产，于是我在无人陪伴的冬夜里生下了他。没有人知道我当时的痛苦，那次是我有生以来哭的最厉害的一次。我在煎熬中，唯一想到的人是重远。于是一直以来埋藏已久的难过就因这次机会而得到了很好的释放。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在何处，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我想他一定得到了他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我呢？

这段我生命中因婚姻而带来的灾难，一直到爸爸因病去世、公司破产才开始出现起结束的转机。直到这所有的假象都因被揭露真实的那一刻而浮出水面，我才终于鼓起勇气站出来告别了这一切折磨，并逃脱出了那个囚困我十五年的牢笼。

关于张振天，早在一年前我就知道他已经和他的初恋女友重新在一起了，我知道那个女人已经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与她的丈夫离了婚。我更知道在我失去利用价值后，他一直在光明正大的筹备着和我离婚事宜。所以当我看到那张离婚协议书时，我并不惊讶，而是从容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15年了，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看着那个我与他所生的名叫张小易的孩子，他已经15岁了。这些年来，他终于长大了。

我想我可以放心离去，他已经学会如何照顾自己了不是吗？

虽知道这对他有多么不公平但我却依然义无反顾。我并不爱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全部责任。我不是想要让他不快乐，只是我太厌恶张振天，于是也就讨厌他的孩子。我知道小易是无辜的，我更知道他是用我的血肉换回来的。只是，我只能对他说对不起，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弥补他的东西。请原谅我作为一个女人的残忍与不负责。我已经不想要再继续向命运妥协，我想要追求自己渴望已久的那份自由，我不想要再继续违背自己的意愿了。

离开这里以后，我想要重新开始，完完全全的去开始一段只属于自己的，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走在你走过的那片原野／身后隔着暗夜结束前的最后辰光／你离去的背影在时光的割裂中变的得支离破碎／遗留下的只是眼眸里的清香／如果没有很多年前的遇见会怎样／也许我的灵魂依旧冷漠／也许我的世界从未出现光明／也许我的生命不会因追逐你而变得五彩缤纷／尽管我知道你不会为我停留／但我却依旧要奋不顾身的奔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