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警告
“三个营帐都空了!”官差哆嗦着举起半截断裂的牛皮绳,“褥子还是温的,可佩刀、水囊全都不见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昨晚子时换岗,我瞧见吴二哥往女眷那边…………”
郑丰背着手来回踱步,皂靴将黄土碾成细粉。流放第三日折了裴坤,如今又凭空消失三个弟兄。他猛地抽出腰间雁翎刀,寒光惊飞了枯枝上的乌鸦:“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颂宜将晒伤的脸颊往披帛里埋了埋,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见郑丰阴鸷的目光扫来,却在触及她脖颈处溃烂的鞭伤时顿了顿。
“头儿,这日头……”副手抹了把脸上的盐渍,望着天际翻滚的热浪,“再耽搁怕是……”
“闭嘴!”郑丰刀柄重重磕在马鞍上,镶铜的鞍桥裂开细纹。他忽然想起昨夜巡营时,那个倚在囚车旁的绯色身影——女子分明虚弱得站不稳,抬眼时眸光却像淬了毒的银针。
……
“排查开始了!大家都配合一下!”一声厉喝,一名官差猛地挥舞起鞭子,眼神如猛兽般凶狠,打量着这群流放的囚徒,仿佛他们是不值一提的野猫野狗。
江颂宜心中暗自冷笑,这些狐假虎威的家伙,没有一个值得尊敬。
周围的气氛压抑而沉闷,众人噤若寒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粗暴地将物品翻得一片狼藉,散落一地。
尽管如此,江颂宜还是能从那些官差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不满,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反抗。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压迫。
“这东西从何而来?”一名官差站在方氏面前,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刀,语气凶巴巴地逼问。
方氏眼中充满了惊慌失措:“这、这不是我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包裹里,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把短刀。
官差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阴翳而狠辣:“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的,但我在问你,这把短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方氏在官差突如其来的搜查中察觉到了不寻常的迹象,她思维敏捷,迅速应对,忙解释道:“这是我今晨在河畔捡到的,本想用来挖掘野菜,没曾想会惹出这样的麻烦。”
官吏紧紧地盯着她,眼神如冰封般锐利:“所有被放逐者均不得携带刀剑等凶器,这是铁的律令,你难道一无所知吗?”
方氏浑身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官爷,我确实知道了,下次绝不再犯。”
官吏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方氏,就像捉拿一只无助的雏鸡。
“官爷、官爷,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方氏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无助。
她的目光求助般地投向老夫人:“祖母,求您救救我,快跟官爷说说,我什么坏事都没做,我……”
郁老夫人用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了她的发言,又急切地询问官吏:“官爷,你们为何要将我儿媳带走?”
其中一个官吏仍旧耐心地解释道:“这把短刀是我们一位同僚的,我必须带她回去接受询问。”
老夫人无法阻拦官吏执行公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氏被带走,眼神中流露出三分疑惑和七分忧虑。
她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随之发出一声轻叹。
江颂宜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疑虑,难道这老妇人并非一无所知?
方氏坚决声称短刀是她偶然捡到的,她在承受了两记鞭挞之后,交出了短刀,最终被释放归去。
吴二神秘蒸发,无影无踪,孤零零的物品自然不足以揭开真相的冰山一角。
然而,这一切的解读却取决于持有者是谁。
若这把锋利的短剑是在江颂宜的手中发现的,那么此事绝不可能轻易落幕,她至少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江颂宜轻蔑地扬了扬嘴角,她并未打算将对方置于死地,那两记鞭子的折磨不过是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微薄代价。
方氏与她擦肩而过,目睹她脸上洋溢的幸灾乐祸,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江颂宜则傲慢地做个鬼脸,作为一种无声的挑衅。
方氏仿佛如梦初醒,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她本想上前与江颂宜对峙,但一瞥见不远处官差的身影,便立刻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
她紧锁眉头,忍受着身体的剧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开。
郑丰多方奔走却一无所获,只能据实向朝廷禀报。随后,他率领着流放的队伍继续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前行。
旅途中,郁峥低声告诫江颂宜,不要再自惹麻烦。
江颂宜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内心已然领会。官差的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和失踪,必然会引起一阵不必要的轩然大波。
只要他们不去招惹她,她亦无意痛下杀手将他们置于死地。
沿途之上,争吵声、哭天抹泪的哀嚎、以及惊恐不安的颤抖此起彼伏,男女老少步履蹒跚,场面堪称一幅混乱而喧嚣的画卷。
官差神秘消失的事件终究未能封锁消息,不仅他们自己陷入了草木皆兵的恐慌之中,甚至那些被流放的囚徒也平白无故地被卷入了这场恐慌的漩涡。
流言蜚语四起,有人说此处潜藏着一个神秘组织,他们旨在解救某个特定人物,因此正在不断削减官差的数量,而这仅仅是序曲。
又有传言称,流放的囚徒之中掺杂了敌国的间谍,他们意图消灭所有官差和流放的囚徒,以此向现行的朝廷发出严正的警告。
江颂宜在方氏的眼眸中捕捉到了惊慌与焦虑的神色,她对此报以一抹狡黠而狂放的微笑。
方氏显得愈发焦躁不安,不时地偷瞥郁老夫人,江颂宜由此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这老妇人,正是幕后的主谋。
这几日下来,郁家大房的成员们身体状况也有所恢复,特别是郁瑾背负着郁峥,行走间仿佛脚下生风一般轻盈。
江颂宜常常悄无声息地塞给郁瑾各式各样的水果,如蜜桃、脆梨、晶莹的葡萄、以及小巧的番茄等,种类丰富,交替供应,犹如细水长流般滋养着他的身体。
他将那份美食谨慎地揣在怀中,打算带给母亲品尝,郁大夫人心中明了,这样的珍馐在流放的途中无疑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郁瑾劳苦功高,绝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日复一日,他们在风尘仆仆的路途中奔波,夜以继日地露宿野外。
众人都已疲惫不堪,然而郁家大房的人却似乎越发神采奕奕。郁澜对此感到困惑,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脆弱,郁大夫人却用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