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独攀（一）
“师兄，慢点……”
路明非跟在楚子航身后，踏在有些陡峭泥土路上，偶尔扒开一两丛树枝与灌木，有些跟不上师兄的脚步。
他这会儿浑身上下一动就酸，如果用喝酒来比喻，这种酸痛的感觉过夜之后反而更加醇香，而现在的路明非正处在一种“宿醉”状态。
清早还被师兄强拉起床推着磨完了四公里，刚吃完早饭歇都没歇又被喊过来爬山。
路明非有些后悔了，他突然不想当主角了，觉得当个配角也不错，不用吃主角的苦，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地混日子也挺好。
唉，已经答应过师兄，现在不能再反悔了……
路明非心中叹气。
其实他要是撒泼打滚的话，师兄估计也拿他没办法，但……路明非不想看到师兄对他失望的样子。
“自信点，你不是废物。”
这是多年前师兄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至今仍记得。
那句话对他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但至少让他没再那么自卑，看向那些“精英”的眼神不再怯弱——比起师兄，他们根本算不了什么。
有了师兄的关心，他对陈雯雯也没有之前那么依赖了，毕业分别时也没有说什么难舍难分，更多的是一种幼鸟离巢般的惆怅。
“对我来说，你会是能托付后背的伙伴，而不是累赘……”
这是师兄昨天对他说过的话，说得十分认真，那执念一般的信任让路明非难以直面。
师兄对他是有寄托的，关心他的同时也十分重视，竭尽全力想把他这个衰小孩拉上成熟的彼岸。
被人重视过，再想放下这种感觉就难了，路明非不想辜负师兄的信任与寄托。
比起苦与累，他更怕师兄对他失望而疏远他，怕坠入孤独的深渊无法自拔……
咬咬牙，路明非也能勉强跟在楚子航身后，酸痛的感觉随着沉重的步伐断断续续地刺激着神经。
路明非努力转移着注意力，试图将酸痛转化为酸爽，渴求能骗过大脑，分泌一点可怜的多巴胺来压压痛。
坚持走过一段不算短的山路，豁然开朗，楚子航领着路明非到了一片草原，盛夏的草葱葱茏茏，沾着露水，其间开着黄白紫各色的不知名野花。
到了平地，路明非轻松许多，身体甚至有种轻飘飘的不协调感觉，有种浮空的错觉。
已过十点，山间却仍雾气朦胧，看不到草原的边际。
“学院后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路明非踉踉跄跄地走着，嘟囔道。
“嗯，学院依山而建，方便以后扩建……听说再过几年这边要被作为实验场地。”
楚子航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减缓，边走边说道。
没走多远，白雾中逐渐浮现出一堵“墙”，随着距离的接近越发清晰，竟是一面悬崖，走到悬崖脚下，路明非仰视着崖壁，才感受到其高耸与陡峭。
悬崖有七八十米高，怪石嶙峋，几近垂直，单是仰视就让人恐慌，感觉天旋地转失去平衡，手不自觉就向后探，想蹲下来撑住地面获取些许安全感。
路明非顿感不妙，咽了口唾沫，望向师兄，颤颤巍巍地问:
“那啥，师兄，咱们来这……是来看风景的，对吧？”
楚子航没有回答，突然就单手扛起路明非，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猛地向上一跃，吓得路明非只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揪紧楚子航衣服，还在不断发抖。
九十度是墙，八十九度就是坡，楚子航依旧是那副人狠话不多的性子，仅靠着单手双脚在崖壁间向上腾挪，一口气不到竟爬了好几十米，在半腰处停下。
拎小鸡一样将路明非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楚子航将他摁在一个峭壁间一个石突上，并不平整，刚好只够路明非勉强蹲下，自己则单手抓住崖壁，卡在悬崖上一条小缝隙中，对路明非说:
“向上登顶或者向下触底，都算过关……但对于新手，我更推荐向上。”
楚子航一句话没多说，说完又开始在崖间辗转，三两下就消失在茫茫白雾之中。
路明非过了好久才缓过一口气，死死抵住崖壁不敢动弹，只感觉腿软，带着哭腔吼道:
“师兄！不带这么玩的哇……我……别把你这么可爱的师弟丢在这种鬼地方好不好……师兄！求你了师兄……”
雾还没消，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没人理会路明非的哀嚎，甚至连回声都没有。
喂……小魔鬼？路明非二号？你们在不在？快来救命啊……我再也不想当主角了……
路明非在心中哀求，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瞬间万马奔腾，骂得要多脏有多脏。
这两货到关键时候就玩失踪，他真是日了狗了。
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路明非蹲在原地瑟瑟发抖，状态差的不能再差。
绷紧的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神经如同橡皮筋一样被拉扯到极限，再扯仿佛就会彻底崩断。
路明非只感觉心脏泵出的血都是凉的。也不知僵持了多久，他被迫适应了一些，也恢复微不足道的一点气力。
他贴着悬崖，颤抖着站起身，上半身一扭，双手死死抓住一条缝隙，随后下半身也狼狈跟着转过去，后背被粗糙的石头刮伤，火辣辣地痛。
“再不走你站的地方要塌了。”
师兄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就算楚子航不说路明非也感受到了，脚下那块小石突已经有了明显松动，他甚至能听到类似摩擦的声音，否则他也不会冒险起身。
此刻雾已经消散了一些，路明非抬头，能隐约看到一双明黄色的眼眸。
“师兄……”
因为之前的大吼，现在路明非的声音有些嘶哑，强烈的恐惧急得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师兄，快把我弄下去，求你了！我不想变强了还不行吗……”
“保持三个支撑点向上爬，你这个位置掉下去，我就算出手也救不下你。”
师兄的心仿佛已经变成了冰冷的石头，完全没理会路明非的哀求。
脚下的石突已经摇摇欲坠，路明非迫不得已，只能向外伸手，抓向一个小石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