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练刀（二）
路明非没再留力，大步上前，铆足了劲又是一刀。
就师兄那反应速度，恐怕他用尽全力对方都不在乎，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啪”的一声脆响，两竹刀猛地碰到一起，强烈的震感从竹刀传导至手臂，将路明非震退一步，胳膊不受控制地后甩，同时虎口一颤，竹刀也被震飞脱手。
“握紧刀，对战时刀一旦脱手就是致命的。”
楚子航捡起刀还给路明非，继续讲解:
“这是震刀（又作‘振刀’），通俗来说就是提前用力地往外‘撇’，同样不是正面拼刀，而是从侧面‘四两拨千斤’。
“震刀对时机的把控十分重要，如果成功可以让对方中门大开且来不及防御，失败则自身也会露出破绽，来不及回防。
“这其实也算一种心理博弈，如果对方了解到你的意图，就可以用佯攻变招来应对，当然你同样也可以用不用力的假震刀骗对方变招，然后伺机进攻……”
有些复杂，但楚子航讲解很详细，路明非也能听懂。
“再来。”
路明非握紧竹刀砍向师兄，依旧被往外一撇，但这次他的竹刀并没有被撇开，被师兄的竹刀紧紧贴着，仿佛被黏住一般，楚子航随后将又扭腕将竹刀绕了小半圈，侧身将路明非的竹刀向下一压，让他一时间想抽刀都不知道该怎么发力。
还没等路明非完全反应过来，楚子航一记后旋踢已经近在眼前，停在路明非胸口，若是踢实，路明非都不太敢想。
哪怕被普通人踢到胸口都会喘不上气，更何况是怪物一样的师兄了。
“防御不是单纯的防守，而是要想办法打断对方的攻击节奏，抓住对方的破绽进行反制，讲究随机应变，必要时也可以用拳脚攻击头、颈、胸腹之类的要害。”
楚子航说着，又退一步:
“再来，露侧就砍，露点则刺，别一味地砍，你可以试着找我的破绽点戳刺。”
将刀右倾，楚子航刻意在左边锁骨处留下一片空缺，明显得连路明非都能注意到。
提刀一戳，刀尖畅通无阻地刺在楚子航肩头……
师兄却是摇头:
“手应该抬再高些，这样刀就能压在我的要害上。”
……
来回几次，换做路明非防守，吃力地防御着楚子航的进攻，不断积累经验，偶尔还能抓破绽反攻。
当然，楚子航肯定是放水了的，主动放大了自己的破绽。
这样对练其实主要不是教会路明非招式什么的，更多的是为了加深他对刀的理解。
每个人对刀的理解都不尽相同，经过与自身磨合后也会衍生出不同的风格。
楚子航并不打算强行让路明非的风格往他这边靠，他只是传授自己的经验，其他的靠路明非自己领悟。毕竟他自己也是一步一步摸索出来这些的。
他教路明非，并不是为了让路明非成为他，而是让路明非成为更强大的自己。
下午过去一半，路明非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身心俱疲，几乎都快动不了了。
和师兄练刀并不是简单的挥刀，更要绷紧神经，不放过一丝细节，否则会被虐得很惨。
即便师兄放了水，他那竹刀点在自己身上依然很痛，为的就是让他长记性，尤其是手指，被打一下能痛老久。
后面更是又硬被拉着练了半个小时挥刀与发力，路明非咬着牙才勉强坚持下来，练完直接瘫在了地上。
“还有力气吗？”
楚子航问道，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的，气定神闲。
路明非连忙摇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手也像只鸡爪，是之前拼命握紧竹刀留下的后遗症。
“其实你还有。”
楚子航坐到路明非旁边，想起一些回忆，露出一抹浅笑，摩挲着竹刀:
“以前和你一起跑圈，你总是跑两三圈就说‘要死了’、‘没气了’之类的话，但其实稍微再逼一逼你就又能跑两圈。
“每个人都是有潜力的，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激发它，那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就像那天你在高架桥上的速度，后来跑步就再没用出来过了。
“激发潜力是最快能进步的方式了，每次当人不得不将自己潜藏的力量拿出来用的时候，都会有所突破，这会是我对你训练的内容之一。”
“当然，现在再让你练你肯定很抗拒，对于激发潜力的效果也不明显，你不用担心，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可以走了，潜力的事我另有办法。”
路明非闻言显然松了口气，他是真的累死了，要他接着练简直不如杀了他。
他缓了会儿，坐起身，发现师兄并没有想走的意思，问道:
“师兄不一起走吗？”
楚子航摇摇头:
“不了，我还要再练一会儿，像我这种程度想再提升已经很难了，只能靠时间来堆。”
“嗯……师兄，那个，楚伯伯……有着落了吗？”
路明非犹豫良久，还是问道。
“……没有。”
楚子航闻言一顿，有些黯然地摇头:
“尼伯龙根的入口并不固定，也没有规律可循，想要再次找到十分困难。”
“师兄……也别太难过了，你已经尽力了。”
路明非安慰道。
“其实还好，现在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有人已经留在过去，有人还得走向未来。我已经见过了很多死亡与悲剧，明白了这个道理。”
楚子航说道。
“我不会放弃寻找爸爸，但我的世界并不会只剩下找他，我会努力变强，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师兄的眼神有些沧桑，路明非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唔……师兄，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或者说，你是怎么看我的？像师兄这样优秀的人，其实根本没必要带上我这个累赘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路明非又向楚子航问道。
楚子航摇着头，说:
“别总想着自己是累赘，你不是。我们一起走过生死，你也救过我的命，这就够了。
“对我来说，你会是能托付后背的伙伴，而不是累赘……
“爸爸最后的嘱咐就是我照顾好你，而这世上唯一见过且记得他的人同样也只剩你了，你的存在让我不至于时刻陷入迷茫与自我怀疑，这点夏弥都不如你……”
师兄自顾自地说着，路明非没太听明白，但他能从师兄不断变化的眼神中，感受出孤独，和他一样的孤独。
那一瞬，路明非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突然意识到:
世上的衰小孩其实不止他一个，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可能藏着一个衰小孩，或被忘却，或被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