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义士
看着韩湘子受伤不轻的样子，白九说道：“你在我这住下吧，养好了伤再走。”
韩湘子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白九摆手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只是之前你不是在永平府一带，怎么突然来龙门了？”
韩湘子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道：“来龙门，是为了办一件事。如今我身上带伤，只怕会耽误事。”
言语间有些懊恼。
白九眯了眯眼，缓缓问道：“以你的身手，龙门谁能让你伤的这么重？”
“是个霓虹人。”
“霓虹人？”白九和陈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大东流武道馆。
整个龙门，也只有大东流武道馆能和霓虹人扯上关系。
“你什么时候和霓虹人结下梁子了？”白九疑惑。
韩湘子冷笑道：“霓虹人狼子野心，想要啖其肉饮其血的又何止我一个。甲午年，霓虹人发动丰岛海战，入侵华夏。北洋水师终究难以抵挡大势，全军覆没，整个威海卫被日军血洗。”
“我今日在龙门码头，意外撞见当年血洗威海的那名日军少将。本打算刺杀此獠，没成想反倒是被他重伤，最后还是水遁逃脱。”
白九有些动容，自己这位好友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
这个世界武道四境，练步练桩，普通人十年苦功，或可以摸到武道门槛，算初入武道。
练皮练力，控制浑身肌肉，将浑身力量拧成一股，一拳挥出力达千斤，不输世界级拳王的力量，是为明劲。
练筋练血，进一步掌控身体，可以将血液中蕴含的元气锁住，一拳击出，拳力三千，暗劲自通。
伐骨洗髓，锻骨初成，铜皮铁骨，拳重五千斤，体魄进一步提升，悟透拳中真意。
到了这个地步，暗劲遍布全身，再进一步，就到了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可称之为大拳师。每一个都是名震一方，开宗立派的宗师级人物。
韩湘子多年之前就已是暗劲大成，这些年过去，只怕已经触摸到了化劲的地步，一般的拳师还真不会是他的对手。
如今看他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只怕那霓虹人的修为，比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白九和陈砚对视一眼，已经猜出那霓虹人的身份。
值此风口浪尖，出现在龙门县，又有着军方背景的，十有八九是大东流柔术的创始人，号称会津小天狗的武田惣角。
二人的神情没有逃过韩湘子的注意，白九于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小兄弟杀的好，霓虹人个个该死，”听到陈砚先是杀了武田惣角的弟弟武田惣右，又扫平了整个大东流武道馆，韩湘子顿时眉飞色舞，好像听到了极开心的事。
“照你们这么一说，看来那霓虹人十有八九就是武田惣角了。这么快出现在龙门，看来是冲着你来的。”韩湘子紧跟着眉头一皱，看向陈砚。
陈砚淡淡说了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韩湘子脸上露出一缕忧色，“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也会过不少高手，自问身手还算不错。却不成想一山还有一山高，那霓虹人的功夫，只怕...”
他摇了摇头，话没有说完，眼中的忧虑之色却是不减反增。
白九拍了拍他的肩膀，“金楼如今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他再能打又如何，安心在这里养伤。倒是你，这些年，还是没有放弃那想法吗？”
韩湘子笑了笑：“怎么可能放弃。你我都不年轻了，不趁着死之前拼一拼，我又怎会甘心。”
陈砚这时候突然起身说道：“九哥，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等到陈砚离开，房门关上后，韩湘子才看向白九，说道：“你这位手下，功夫可不弱于你当年，刚才差点吃了大亏。”
白九得意一笑：“当然，人云亦云么。”
韩湘子忍不住抚额，白九还以为他担心的是来龙门的事，于是问道：“你来龙门，为了什么事？”
韩湘子话到嘴边，突然改口道：“算了，你们如今不问世事，不该将你牵连进来。我养好伤就走。”
白九皱眉：“这说的什么话，当今这个世道，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就不来找你吗？我虽然活得不如你洒脱，但若是能用得上兄弟的，尽管开口。”
韩湘子眼神中突然多了几缕唏嘘，看着自己曾经的好友，感慨道：“这些年来，我其实一直在想，当年镇南王他们为什么会失败？”
白九眼神动了动，“当年的事情过去多久了，还提起干嘛。”
“我不甘心呐，”韩湘子叹息一声，“你不是也说过吗，我脾气暴，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不平事。”
“当年起事失败之后，我甚至曾经联合会道门那些势力，想要举事，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提起会道门，白九眼神闪动了下，“那些会门借天地会之势，早已忘却初衷，变成只知道鼓弄人心敛财，岂是成事之辈。”
“没错，”韩湘子精神一振，继续说道：“所以这两年，我四处奔波，结交豪杰，意外加入了华复会，才终于在这漆黑的天幕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华复会？”白九听得有些发愣。
韩湘子激动的一拍桌子，“镇南王当年死的不明不白，大事难成。这些年我走南闯北，才知道，这腐朽的大清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小创小疾尚可徐徐图之，危在旦夕的重病只有下猛药，下重药，割去腐烂的部分，才能重获新生。”
白九看着韩湘子那张邋遢的脸，莫名的有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韩湘子蹉跎数十年，却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梦想，或者说执念，奔波于云云众生中，寻找拯救这个国度的办法。
韩湘子又说道：“这些话，出了这个房间，你就当没听过。”
白九问道：“所以，你来龙门，接应的是华复会的人？”
韩湘子犹豫片刻，问道：“你可曾听过安维竣此人？”
“陇上铁汉！”白九有些动容，显然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头。
安维竣，不过是大清朝小小的六品京官，真正让他名动天下的，却是他上奏了轰动朝野的《力阻议和疏》和《请诛李宏章疏》。
敢于斥责坏事做尽，臭名昭著的宦官大太监李莲英，敢于训斥杀人不眨眼的最高统治者西宫太后。
如此披肝沥胆，冒死直谏，顿时轰传朝野，也被无数人称之为陇上铁汉，中国之脊梁。
韩湘子面色沉重的说道：“可惜一位豪杰人物，却被朝中奸贼害死，留下遗孤被忠贞志士暗中护送来广州，准备前往香港避难。”
白九闻言，神色也露出几分郑重：“如此人物，他的遗孤自然不能任由宵小暗害。你且在此安心养伤，这件事，我替你办了。”
韩湘子笑了笑：“小伤，不碍事，皮糙肉厚的，休养两天就好了。”
白九却看出韩湘子是在硬撑，能够逼得他水遁逃生，又怎会是他轻描淡写的小伤那么简单。
说着说着，两人话题一转又说到陈砚身上。
韩湘子好奇问道：“我看他修炼的似是古法形意拳，这等好身手，怎么会投身堂口做事？”
白九说道：“是我一名手下介绍来的，据说老家遭了灾，只能南下。别说，我当初收留他时，都没想到他身手这么好。”
韩湘子又问道：“我看你似乎很信任他。”
白九嘿嘿一笑：“用人不疑么，这小子虽然看起来挺温和，但前几天对阵霓虹人，下手那叫一个狠，我挺欣赏他的。”
对于霓虹人，韩湘子同样没有好感，听白九这么一说，顿时兴致勃勃的打听起来。
听到陈砚这几日的作为，顿时拍案叫好：“是个有骨气的爷们，有胆魄身手好，难得。”
看到韩湘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白九顿时了然：“你想将砚仔拉入华复会？”
“还是你了解我，”韩湘子洒然一笑：“有胆气，有身手，留在你这混堂口，屈才了。”
白九摆了摆手：“我可不是老古董，砚仔的身手，留在金楼养老确实大材小用了。我要守着金楼，走不了。他要是愿意离开，我不会拦着。”
韩湘子点了点头，准备改天抽时间和陈砚好好聊聊，看有没有机会将他拉入华复会。
既然他这么仇视霓虹人，说明不是那种胆小短视之辈，韩湘子觉得应该可以说服他。
想到这里，韩湘子有些愤愤不平：“霓虹人狼子野心，这些年虎视眈眈，有志之士都能够看出他们的危害。可恨国内有些短视的世家，却偏偏以生意为名，暗中和霓虹人勾结，可恨！”
“武田先生，欢迎光临。”
龙记商会总部，潘承禄俨然以主人的姿态，迎接着一位神色严肃，身穿和服的霓虹中年男人。
来人，正是昼夜兼程，从霓虹福冈马不停蹄，仅仅花了三天时间就坐船赶到龙门县的大东流创始人武田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