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故人相见
手持武器的诺斯部落人顾不上将自己身上的水迹擦干，赶着加入到战斗中。
萨拉部落先声夺人，以及人数上的优势立刻变得不那么明显。
瓦尔哈拉的规则，是只有得胜的一方，其中的勇士才能通过选拔。
原本哈德尔以为萨拉部落做足了准备，必定能成为他们选择战士的部落。
此时，战况却开始变得不那么明朗。
这次前往矿坑，萨拉克森带着绝大部分的男人，和一小部分身体强健的女人尽数前往。
而诺斯部落除了溺毙在矿坑之中的，以及在洪水中和萨拉部落对抗的人之外，援军火把的光亮，也逐渐从平原的另一头向这里靠近。
光源靠近了，哈德尔才看清自己身处的场景。
洪水，淤泥，鲜血。
两个部落的人就站在这各种物质混杂的肮脏中厮杀，对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反应。
“快！快去支援！”
诺斯部落的援军看到对己方形势不利，都快步奔向战场。
在新到的一堆人中，有一张面孔让哈德尔心中震动。
他的皮肤很白，脸上还有未消失的少年英气。
身材和哈德尔差不多，不高也不壮，和部落中其他人比起来反而略微有些矮小。
“他是……”
哈德尔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张脸的主人。
他在离开米德加尔特之前，很少和村外的人打交道。
所以很快，他在灾难发生后来到村庄中的陌生人里，找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拉格纳。”
“他是拉格纳！”
古德露恩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结论的肯定。
哈德尔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他回到米德加尔特之后，心里就一直惦念着家人和过去的同伴。
村庄中的空无一人让他的这份想念无处安放。
他记得，在前往瓦尔哈拉之前，古德露恩一直在等待他完成的任务，就是让拉格纳住进自己的村庄中。
如今，拉格纳出现在诺斯部落，是不是就说明……
哈德尔想要冲进人群，去询问拉格纳自己母亲和格莉的下落，却被古德露恩一把拉住。
“听着，哈德尔，这场战争结束之前你不能干涉任何一方。”
“而且你现在在伪装魔法之下，已经不是过去的样貌。你现在这么冲过去，只会被当成萨拉部落的人而被杀死。”
“坐下来，对，就是这样，让我们先等待战争结束。”
新晋英灵战士执行任务的弊端就是如此。
从人族而来的战士，即便是跻身“神”的世界，但还保留着“人”的感情和情绪。
他们没办法把自己摆在一个完全理智的位置上，去评判自己曾经的同类。
这也是提尔让古德露恩跟随着哈德尔，执行他第一次任务的原因。
哈德尔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拉格纳的脚步，一边在诺斯部落的人群中搜索着。
只是前往战场的，也和萨拉部落一样，绝大多数都是青年和中年的男人。
女人的身影在萨拉部落中还依稀可见几位，而在诺斯部落中，几乎是没有的。
这也完全说明诺斯部落人口数和发展状况比萨拉部落要好得多。
在诺斯部落的援军抵达后，原本占了先机的萨拉部落开始转向劣势。
带着寒光的铁质武器刺向无力抵挡的镐头和铲子，发出闷闷的响声。
随后，就是人体被刺穿的声音和惨叫。
“拉格纳！来的正是时候！”
诺斯部落士气高涨。
萨拉克森和里那森将战前的突袭安排妥当，却没想到对方的支援如此强大。
无奈之下，也只能边后退边喊道：“撤退！撤退！”
一时间，萨拉部落作鸟兽散去，朝着部落方向拔腿狂奔。
古德露恩叹了口气。
“你看这些死去的战士，这些是是死于洪水突袭的。”
“这些，”她转而指了指萨拉部落这边一些尸体集中的地方，“你看他们倒下的方向，大多数都是在诺斯部落开始反击后想要逃跑而被杀的。”
哈德尔喉咙微动。
他作为“人”的道德，很难让他像古德露恩一般对着死去的同胞评头论足，只是问道：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不，我们要到战场中去。”
“去干嘛？”
古德露恩手一挥，两人身上的魔法解除。
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着金色和银色光芒的铠甲，将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昼。
战场上存活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光芒所吸引。
“该是你表演的时间了。”
古德露恩带领着哈德尔踏进尸体、淤泥、血肉混杂的土地。
地面上的混乱肮脏和她的圣洁形成了无比的反差。
只是在哈德尔眼中，她的迈步向前，在人族眼中，却是像瞬移般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很快，人群中就传来惊呼“神！是神！”的声音。
哈德尔这才想起，除了接引战士的灵魂前往瓦尔哈拉之外，他还有另一项工作。
他无视掉所有人的注视和想要触摸他的手，目视前方，高声说道：
“我是主神派来寻找人族勇士的英灵，我叫哈德尔。在神界，有一个叫做英灵殿的地方，那里有享用不尽的美食、美酒和女人，同时，后世所有的人都会记住他的名字。”
“只有人族中最英勇的战士，才能在死后进入。”
“很可惜，这里战死的人们啊，他们大多死于大意和怯懦，我无法接引他们前往英灵殿。”
这番言论，哈德尔在和奥丁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听过。
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他为了保护同伴而死于战斗的勇气，他成功进入了英灵殿瓦尔哈拉，得到了神许诺过的一切。
“为了胜利死于战争”这件事，好像就这样变得正义起来。
人群中有人问道：“那这些死亡的人会去哪里？”
哈德尔注视着问话的人，尽量保持眼神的平静。
“在世界的最底端，有一个叫赫尔海姆的地方，那里有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海水，因为逃避战斗最终死在床榻上的人，以及那些在战场上表现懦弱的人，都会进入那里，永远不能再见天日。”
大概是因为半岛上的冬天永远长于夏天，夜晚长于白日，甚至在冬季还会陷入漫长的极夜中。
这里的人总是对黑暗和寒冷有着本能的排斥。
两相对比，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对英灵殿产生了向往。
哈德尔凝视着拉格纳，发现他的眼中逐渐冒出了比其他人更强的火光。
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因为命运相见片刻就分离，此时目光相接，已经是人与神的区别。
他很确信，拉格纳也同样认出了他。
在哈德尔和古德露恩转身离开战场的时候，他轻声问道：“拉格纳会是下一个被我们接引的人吗？”
“大概吧。”
古德露恩同样轻声回答他。
“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灵魂，永远困在那片黑暗之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