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去的一角
“啪。”
轻轻的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却因为府邸寂静的环境而显得分外明显，就像是夏夜中第一枚落在屋檐上的雨滴。
姜若微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撑在自己的脸颊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棋盘，小腿交叠在一起，在椅下俏皮地来回轻晃。
“唔，这步倒是有意思，”她把棋谱又翻了回去，在她专心研究的时候，一阵吱呀开门的声音传来，让她挑了挑眉。
“师父，你又在研究棋谱啊？”许墨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把那家伙抱上来还真是费了一番力气。
“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把我这当自己家一样。”姜若微放下棋谱，微笑着看着他。
“师父你怎么说话呢？我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的，既然被师父收下，那不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许墨义正言辞地说道，“师父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们不是一家人吗？需要分你家我家这么开吗？”
“呦，瞧你这话说的，还真是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跑我这里晨昏定省来了，”姜若微撇过头去，没给他好脸色，“说吧，又惹什么麻烦了？是把我爹的炉子给炼炸了还是又打了什么人了？”
这小子不惹麻烦怎么会平白无故上来，收徒十二年，年年有惊喜，在她印象里有一年他不问自取，拿着她爹视若珍宝的炼丹炉架在明火上烤，结果把整个炉子全熏黑了，被她爹发现以后，气得他恨不得清理门户，她废了老牛鼻子劲才从她爹的剑下把他保下来——炼丹炉都是用仙火或者符箓加热，没人用凡火熏，毕竟这是炼仙丹不是炒菜。
“没，没惹麻烦，”许墨哈哈一笑，说，“我就是今天收了个徒弟，带过来给你看看。”
“哦？我没听错吧？还是说在开玩笑？你的意思是我成师祖了？”闻言，又执起一颗棋子的姜若微食指用力，把刚放到棋盘上的棋子用力按下，棋子底部碰在棋盘上，发出玉石交碰的一声，而后她微笑着看着许墨。
“是啊，所以恭喜恭喜，哎，师父你在找什么。”许墨看着姜若微突然起身，开始在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你先坐着别动，我找下我爹当年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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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醒来……”一根柔软的手指触碰她的面庞，在迷迷糊糊间林清言张开惺忪的睡眼。
“怎么睡在这里了？”女人带着温柔的笑容，弹了弹她的额头。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打了个冷战，屋子里的冷风让她的身体冰冷冷的，睡觉的时候她把头压在手上，现在起来手臂都有些木了，眼前只有一根点起的火烛和放凉的饭菜。
这时她才发现已经入夜了，天空乌蒙蒙的。
“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是戊时，更夫都打过一更了，”女人摸摸她的额头，说，“以后不许睡在桌子上了，要睡进去屋子里面睡，着凉了可怎么办？”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你回来……”林清言嘟起嘴巴，耳朵耷拉下来。
看见她这样，女人微笑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
小孩子失落的时候，会把表情都写在脸上，比喜欢装模做样的大人要好多了。
“为什么娘你回来越来越晚了？连晚饭都不能一起吃了。”林清言钻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因为我要赚钱啊，不赚钱小清言没东西吃，岂不是要饿死了，饿死了娘怎么办？”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啊？每天都给他们洗衣服，你的手都生冻疮了。”她扳开女人的手，原本白皙柔软的双手现在却生了好几个冻疮，让她很是心疼。
“别哭啊，”她擦去小清言眼角快要落下的泪珠，把她抱在怀里，说，“我来给你算算，刨去吃饭和其他要用的钱，我每天能赚三四个铜钱，等再过三年我们就能攒够钱了。”
“攒够什么钱呀？”
“去乾国的路费啊，”女人把头靠在她的头顶上，说：“我听说别人说，乾国四季如春，很多大商人都在那里做生意，所以赚钱的路子也有很多呢，还有修仙的大人物在天上飞来飞去，还有最要紧的是，我听说那里的街上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呢，有耳朵还有尾巴，大家都见怪不怪。”
母亲娓娓道来的话激起了林清言的遐想，她满怀期待地仰着头问道：“那到底要多少钱呀？”
“唔，再加上在那边定居的钱，大概五十两？”
“五十两好多啊……”她扳着手指一点点算，发现怎么也算不清，这对于几乎没见过银子的她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她以前也捡到过路过的人落下的铜钱，一文钱就够她吃饴糖吃到饱，一两银子又可以换几百铜钱，感觉她都能吃一辈子糖了。
“不过这是大人的事了，小清言只要等着就行了，我们一定会去的，对未来要有信心嘛。”
“等我长大一点，也帮娘亲赚钱好不好？我们早点去吧，这里太冷了，每到冬天手脚都冷到睡不着……”
“嗯。”女人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耳朵，感觉毛绒绒的，她总是在喜欢抱着她的时候揉一揉，这时候感觉一天的疲惫都不见了。
“等我们到了那边以后，冬天就不会这么冷了，到时候我要送小清言去修仙门派里面，怎么样？你这么可爱，一定有灵根的，而且天赋不会差的。”
“不想去，”林清言低声说，“出门以后他们总是欺负我，朝我扔石头，可是我又不是妖怪……”
“等你修了仙，自己有了灵力就不会有人欺负你啦，而且如果有老师看上你的天赋，他会保护你的，要是能在师兄师弟里面找个小清言自己喜欢的人回来，那就更好了，”女人轻轻笑了起来，说，“我听说那些年轻的仙人都很好看呢。”
“有多好看？”
“嗯，不太好形容，你先告诉我你觉得什么最好看呢？”
“我觉得……我觉得路口那家卖烧鹅的最好看。”
听到林清言的话，她愣了一下，说：“可是那个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屠夫啊？”
“我不是说那个大叔，我才不觉得他好看，凶死了，每次在那边看看都骂人，我是说挂在那里的烧鹅好看，黄灿灿的，还有香气，唔，我不是说想吃的意思……”她越说声音越低了，最后把头埋在了女人的胸口。
“哈哈哈，我知道了，那些神仙比烧鹅还要好看，真的，哈哈哈。”
两人一起弯腰笑了起来。
但过了一会，她双手用力，抱紧了女人。
“可是我怕……我想留在你身边。”
“不要怕，要勇敢，好不好？”女人捧起她的脸，看进她的眼睛里，“人活这一辈子，首先要勇敢，要坚强，最后不要忘记怀抱希望，只要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妈妈……
妈妈，你说的话，我都还记得，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会失去你……
我好想告诉你，我找到师父了，虽然他总是在捉弄我……
林清言猛然惊醒，听见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她晃晃脑袋，从台阶上支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凉亭的石椅上，远处能看见悬空的山林，燕雀飞过，回过头来能看见一间青砖白瓦的府邸。
刚刚不是还走在路上吗？怎么一下到这里了？林清言开始尝试把刚刚中途断掉的记忆一点点捡回来，随即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我走着走着就晕倒了？这下师父会怎么看我？完了，完了，真完了，我真是不争气……
“你给我站住！今天我不把你这逆徒清出门户我就不姓姜！”远远的一声喝骂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师父别！我也是有徒弟的人了，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好吧？”
正惊讶的时候，她看见许墨翻开屋子的窗户，从窗户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