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云护牙签满，星寒宝剑横
南霁云愣住了。
他没明白。
“先去一趟睢阳？”
陈秋安笑了，说道：“让这位跟你一起去请援军。”
他指了指身边的李泌，“这位是李长源，乃是当今陛下的故友。”
“官拜左相。”
南霁云顿时一惊，“拜见宰相！”
他没想到宰相竟然跟着他冲锋陷阵。
李泌摆了摆手，瞪了陈秋安一眼。
陈秋安微笑，说道：“李长源本来是我父皇派出来看着我的。”
“现在要为大唐民众做事。”
南霁云看着面前的两人，这两人本来都应当是身份尊贵无比的王公贵胄，可却冲锋陷阵。
他突然又想起了，前些日子里，那睢阳刺史许叔冀。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许叔冀的态度。
出发之前，那时候的南霁云以小将的姿态，射瞎了尹子琦一个眼睛，正是得意的时候，却被张巡告知，“粮饷不够了。”
张巡许远都是很绝望的神色，他们是老资历了，他们知道，援军这时节不来，就算肯定不会来了。
南霁云毫不犹豫，就说“我突围求援吧。”
那时候的他，还正是很得意，觉得他们已经立下了战功，是有可能守住睢阳的。
可张巡却告诉南霁云，不可能的，别想了，那些军头巴不得天下更乱，那些达官贵人更是不敢出兵。
南霁云还年轻，他只说了句：“娘的，我去求援了，我就不信这大唐的英雄都死绝了！”
便出发了。
那天南霁云带三十骑闯阵，硬是从尹子琦数万人围困中，杀出重围。
分明是悲壮无比，可等求援路上，南霁云却碰了壁。
他去了彭城找刺史许叔冀，许叔冀叫人送了几千匹布出城，皮笑肉不笑，说许某只有这点东西了。
南霁云当时便是无名火起，提枪怒喝，“姓许的，你有种下来，跟你爷爷一决生死！”
许叔冀扬声大笑。
“南八，你快回你的睢阳送死吧，方今乱世，少不了舍生取义的英雄，许某还要带着自家儿郎搏功名富贵，就不耽搁你青史留名了。”
南霁云就三十人，也没法真拿许叔冀怎么样，只能调头去找临淮节度使。
那时候他觉得，大唐也许真的没有英雄了吧。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求不来援军了。
直到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阵闷雷滚滚的马蹄声响起。
远处一杆李字大旗浮现在南霁云眼中。
遥遥的，他就听见有人在喊，“此行拿了睢阳如何如何……”
面前这群人如同神明天降一般，点燃了他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顿时感觉有些眼含热泪，“齐王！”
“请齐王，受草民一拜！”
谁都知道，睢阳是个死局。
可偏偏面前这位齐王，他就去了！
南霁云平生最佩服这等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陈秋安连忙扶住。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这个真使不得，您是有勇之人，怎么能这样呢。”
“您是壮士，壮士没有必要行礼，您在为社稷捐躯，而社稷乃是我天家子孙的，应当是我向您行礼才是。”
“您没有必要行这些多事的礼仪，这一份手执您拿好，拿着这一份手执，去找贺兰进明。”
南霁云眼含热泪，“谢过齐王殿下了！”
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齐王殿下会不是太子呢？
这么一个逆流而上的齐王，这么一个敢打敢拼的齐王。
“那齐王殿下，您就带着这点兵马，未必不是送死……”
正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英雄，他才惋惜这样的齐王。
他不愿看到这般的豪杰去送死。
他知道这点军士，到了睢阳必是一个送死的结局，说不准都进不去睢阳城，就被叛军围杀致死。
陈秋安看着面前带着三十人从十几万人当中突围的南霁云，怎么看是怎么喜欢。
他哈哈大笑，说道：
“将军这就没有见识了。”
“没事，不必担心，无数像您这样的名将都觉得我必败，可我会赢。”
南霁云无言，他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这位齐王的：
他都敢抗自己父皇的旨意来援助睢阳，自己还能劝得住他？
他抱拳说道：“那便，恭祝齐王凯旋。”
陈秋安却同是抱拳，回道：“还望南将军，早日带兵来。”
南霁云看着面前分明是天家子孙，却有着江湖气的少年郎，笑了。
“定不负齐王期望！”
……
睢阳城。
人困马乏已经持续了多日了。
这是尹子琦发起的最为迅猛的一次攻击。
十几万大军就围着睢阳城，他也不攻击，尹子琦在张巡手里吃瘪实在太多次了。
他就围着，等城里的人饿死了出来投降。
城内，草根树皮早就已经被吃光了。
那些饿绿了眼的士卒望着张巡，如同看着神明：
能打这一场青史留名的大仗，可比被燕军打进来屠城，要爽多了！
“几千人能挡住十几万人的围攻几个月，我们就是传奇。”
之前不是没有饿过，不是没有黑压压的敌军爬满城墙的时候。
他们都守住了，都把叛军击退了，还出城抢过好几拨木头与麦子。
他们相信，这次也一样。
他们一定会撑到援军来。
在得到齐王打下长安的消息之前，他们是没有希望的：
附近的援军早就求过了，可是根本就不会有人答应。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尽管被团团围困，得不到齐王发兵的消息，可是他们也知道了——
齐王拿了长安。
大唐有了一个愿战的齐王！
哪怕睢阳丢了，他们也知道齐王会带着大军，带着那已经令天下闻风丧胆的齐王军来收复睢阳。
他们的坚守，有了意义。
旭日东升。
城墙上。
张巡和许远对坐着喝茶，看着外面的大批燕军。
许远浑身浴血，靠在城墙上，笑着问张巡：
“怎么样，还能撑着不？”
张巡瘫在他身边，指着他笑骂道：“别他妈说这种话。”
“只要你还能撑着一天，我就还能撑着一天。”
许远翻了个白眼，“有这功夫你去给弟兄们说，都累了一天，战死的累死的都有几百人，你那张嘴会说，赶紧安慰安慰去。”
张巡没动。
许远笑了，说道：“怎么，觉得安慰的话，说的太多，反而就没有作用了。”
“那我来给你讲两句安慰的话，你要不要听？”
他拿出一份南霁云前两天送来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