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什么是家庭
一 家庭的概念
有关家庭的概念，学界一直未形成统一，不同历史时期与社会文化中存在不同定义。从文本上说，汉字“家”指的是“屋子底下一头猪”，最初的解释为，养猪的地方就是“家”；“庭”指的是“院子”“厅堂”。“家”和“庭”结合起来，实际上象征了人们生活居有定所且具备了维持生计的手段（朱东武、朱眉华，2011：4）。在古罗马，fanilia（家庭）一词是从拉丁文Famulua（意为“仆人”）派生来的，指的是生活在同一屋顶下的全体奴隶和仆人，后来又指malson，一方面是主人，另一方面是在主人统治下的妻子、儿女及仆人，表示为父权统治和支配的包括妻子、子女和一定数量的奴隶在内的一个群体或组织（比尔基埃，1998：13）。
近代学者对家庭含义的阐述因角度不同而各不相同，大体可分成两个派别：一派注重家庭的生物学属性，另一派则强调家庭的社会属性。克罗德·列维-斯特劳斯将这两派归纳为“纵向派”和“横向派”。前者认为家庭是建立在生物及心理基础之上的，代际关系是根本性的；后者认为家庭是受某些社会方面的限制的，把婚姻看作一切社会组织的基础（参见邓伟志、徐新，2020：33）。
心理学家强调家庭是人与人之间的生理结合，如弗洛伊德从性与家庭的关系切入，认为“家庭是肉体生活同社会机体生活之间的联系环节”（潘允康，2002：50）。人类学家从比较文化的意义出发将家庭界定为共同使用火（厨房），也就是共同吃饭的共同体。马克思和恩格斯（1972：32）则从人类自身再生产的角度来理解家庭，认为“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增殖。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家庭”。
社会学家更关注家庭的社会属性。如伯吉斯和洛克指出，“家庭是被婚姻、血缘或收养的纽带联合起来的人的群体，各人以其作为父母、夫妻或兄弟姐妹的社会身份相互作用和交往，创造一个共同的文化”（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委会，1991：102）。孙本文（1935：441）强调家庭内部的生活状态，认为“所谓家庭，是指夫妇、子女等亲属所结合之团体而言。故家庭成立的条件有三：第一，亲属的结合；第二，包括两代或两代以上之亲属；第三，有比较永久的共同生活”。《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卷》则将家庭定义为由婚姻、血缘或收养关系所组成的社会生活的基本单位。
从上述界定来看，对家庭很难下一个明确而科学的定义，对家庭的理解与其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密切相关。潘允康（2018：107～108）对家庭的概念进行了概括，认为家庭是以婚姻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生活的组织形式。他从六个方面对家庭的概念进行了阐释：①家庭是群体而不是个体，家庭至少由两分子组成；②婚姻是家庭的起点、基础和根据，夫妻关系是家庭中最主要的关系；③以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关系为主要内容的血缘关系是家庭中的第二种主要关系；④家庭可以是婚姻血缘关系的合理延伸；⑤领养关系也是家庭关系；⑥家庭一般还应以共同生活为条件。此外，潘允康还指出“家”与“户”是两个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范畴。在我国，“家”主要指以婚姻和血缘关系为标志的群体，“户”主要指以居住地为标志的群体，二者应相互区别，但因绝大多数家庭成员都在一起居住和生活，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一家就是一户，其联系很密切。
二 家庭的本质
（一）家庭兼具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
家庭是基于两性的结合，同时以被风俗、伦理、法律等社会制度所认可的婚姻形式为依据，这决定了家庭兼具自然与社会双重属性。一方面，男女两性的生理结合以及由此产生的婚姻关系与血缘关系，是维持家庭成员的重要纽带。其中，血缘关系具有生物和遗传的意义，家庭中的亲子关系和手足关系是一种以自然为基础的亲情关系。另一方面，家庭中的婚姻关系与血缘关系受到社会和文化的制约，家庭成员之间被赋予一定的社会权利和义务，因而也是一种社会关系。因此，建立在姻缘与血缘基础之上的家庭是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的统一，兼具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
（二）家庭是历史与文化的产物
家庭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家庭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其职能、性质、形式和结构等随着时代与文化的不同而不同。家庭有不同的形态，各种形态总是不可避免地被打上时代的烙印，历史上先后出现过血婚制、群婚制、偶婚制等家庭形态，一夫一妻制家庭被视为人类文明时代到来的标志之一。家庭形态的变化不是偶然的，而是与自然选择、社会生产力进步以及社会制度变化等多种因素有关。此外，不同文化对家庭的规定各不相同，即便在同一国家中，也可能存在对家庭的不同认识，如在中国文化中，“家”“室”“房”“户”“家族”等，都是表达家庭概念的名称，但其中又存在差别。总之，家庭有其产生和发展的过程，是历史与文化的产物。
推荐阅读：历史上的家庭形态与婚姻制度
路易斯·亨利·摩尔根，1971，《古代社会》，杨东莼、张栗原、冯汉骥译，商务印书馆，第654～682页。
（三）家庭是一种初级群体
家庭由具有姻缘关系和血缘关系的多名成员组成，夫妻、子女等家庭成员长期生活在一起，形成具有一定规范、情感联系、相对稳定的共同体。家庭是自然和社会的产物，家庭成员间的关系具有显著的情感色彩，家庭具有一定的群体规范，家庭具有持续性和稳定性，是初级社会群体的基本特征。家庭作为一种典型的初级群体，是满足成员需要和维持社会运转的最基础、最普遍的组织形态。在此意义上，家庭通常被称为社会的细胞。
（四）家庭是一种社会制度
首先，家庭虽然具有多种形态，但其存在并非随心所欲的，而是具有一定的规范和准则。因此，家庭制度被认为是诸多社会制度中最普遍、最基本的制度之一。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家庭制度具有普遍性。从时间上看，家庭制度是最古老、最原始的制度之一；从空间上看，家庭制度在各国家、民族中普遍存在。其次，家庭制度具有相对稳定性。虽然家庭制度的形态和内容会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迁而演变，但作为一种规范体系，家庭制度一旦确立，就会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保持相对稳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明显变化。最后，家庭制度具有复合性。家庭制度实际上是由婚姻制度、生育制度、继承制度等一系列制度组成的体系，不同制度之间相互配合，共同规定和维系着家庭的存在与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