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梅龙镇之会
李延香的“梅龙镇”酒家在大同城东南，城东门的白驼会总柜与城南门的内地商馆区之间，是人群消费能力最强，也是江湖情报最多的地段。
顾轶和她定的时间是本夜三更之后，方便密谈。
提前半个时辰，钱庄掌柜梁满仓和镖局大镖头俞新峰已经等候在门户紧闭的“梅龙镇”下。
掌握白驼会之后，顾轶和李延香重新划分了总掌柜万家魁的势力。
总柜和钱庄的业务归李延香管辖。
她是农人，熟悉各商铺的物资进出，又在过去五年通过梅龙镇这个情报站掌握了各掌柜和伙计们的情况，接管起来水到渠成。
镖局和矿山的业务归顾轶管辖。
矿山在大妖怪百足山主手里，镖局是讨伐百足山主的主要军力，这两副担子都由顾轶来挑，合情合理。
自然，他们两个东家并不懂更具体的生意细节。
在火神庙的表现极好，熟悉业务的梁满仓就成了李延香的帮手，俞新峰成了顾轶的帮手。
此时，“梅龙镇”还有一间楼上雅舍亮着灯，是李延香特意给他们留的。三人才进门，便觉得厨香沁鼻。
李延香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夜宵剔尖羊肉汤面，“食神”的手艺当世屈指可数，可让食客彻底满足了。
用完汤面，开始讨论正事。
梁满仓掰着手指首先计算起来，
“讨伐百足山主，是本商会在大同城的头一件大事。
一切种种，乃至火神庙圣火教徒的抗议，都因百足山主而起。
动用商会压箱底的‘财神银’平定百足山主，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财神银’有一百万两。
赈济圣火教徒，十万两。
重修火神庙，十万两。
改造二台‘钻地机’，十万两。
火枪队的镖银与赏格，十万两。
两位少东家，还余下六十万两可用。”
梁满仓的商人一道体是“万金账”，一种记忆和处理数字的辅助能力，犹如人形计算器。
这是一个令人胸闷的消息，白驼会的讨伐队还没开进百足矿山，已经有四十万两白银花掉了。
赈济圣火教徒和重修火神庙是当夜白驼会的郑重承诺。神庙修复，对顾轶秘密积攒火神愿力也大有帮助。他没有异议。
本来火神庙一战他们击杀了三头蜈蚣怪，但第一只蜈蚣怪被火神焚烧得太彻底，彻底无法利用。只剩下两只蜈蚣怪的躯壳可以改造成“钻地机”。否则花销还要再上去。
至于火枪队的赏银也免不了。除了镖局的五百火枪手，还要负担总兵借的另外五百火枪手。
当了家，才知道不容易呀。
“继续。”
李延香道。
俞新峰在四方桌上展开了两张地图，一张绘着大同城方圆五百里的形势，一张绘着整座百足矿山已探明区域。
他指着矿山与大同城之间的一个小镇“灵石镇”道，
“‘灵石镇’是圣火教徒所在，是我们的火器作坊、铁器作坊所在，也是我们讨伐百足矿山的前进基地。
如果百足山主再派它的眷属侵扰人间，必然选择这个小镇。
现在两支火枪队，千员战兵都由镖头们统率，先行驻扎在‘灵石镇’守卫。
还有，赵普全也在镇上和我们的工匠一道改造那两台‘钻地机’，一个多月就可完工。”
顾轶点头。
赵普全的问题以后再查。双方在铲除蜈蚣怪上利益暂且一致。
目前有这个三道体匠人在灵石镇，再加上一千火枪队，除非百足山主亲至，这个小镇是不会被妖怪撼动的。
“好了，我说下百足山主的异能吧。”
这几日，李延香又翻阅过长辈讨伐百足山主的记录，
“‘毒气’、‘金甲’、‘钻地’这三项蜈蚣怪的异能，也是百足山主所有，头部也是妖怪的要害。
不过，那个百足山主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岁月了，是更大上几号的蜈蚣妖怪。
体长三十丈，十段体节，每段体节宽高各一丈，长三丈。
三项异能也比那些三道体蜈蚣厉害十倍。”
顾轶的脑海里不禁闪回他本来世界那些穿行在大城市地下空间的列车。只是，无论是装甲厚度，挖掘能力，还有毒气输出，这个妖怪都远超出工业社会的载具。
“山主的‘毒气’，我们用鸟嘴面具就可以应对。这也是当年前辈用的法子；
等那两台‘钻地机’完成，我们也可在地中机动，追上山主；
最困难的还是如何破解山主的‘金甲’。
——我们申请不到官军的火炮，即便有火炮也没法运载到矿山地底；
一般的破甲弹丸可以击穿三道体蜈蚣的金甲，对四道体蜈蚣效果就很糟糕了。
——当年的‘天伤星’是深入地底，用他的道体之一‘九阴八苦五毒神掌’近距离击穿了山主的金甲才得手。
恐怕，我们也得照前辈的方法下地底近战破甲。”
李延香讲完了。
众人发起傻来。
这个时代，稍微有常识的人都不相信拳脚有什么大威力，刀枪弓箭都强于拳脚，而火枪火炮又强过刀枪弓箭。
商会的大股东竟然能用拳脚击碎百足山主的装甲，这恐怖程度可以和火炮媲美了！
反正，在场众人一个都办不到。
“要是，那位火神能再显一下灵，直接用光箭洞穿百足山主的装甲就好了——老娘直接打赏祂十万两银子。”
香香姐感慨。
顾轶背过去，打了一下喷嚏——恐怕他领不到这十万两银子了。
“还有六十万两银子，我们能聘用到四道体以上的高手来殴打百足山主吗？
——只有高道体者才能复刻当年‘天伤星’的奇迹。
——我们可以和高道体的客卿签合同。等事成了，说成是我们诛杀的百足山主就行了。”
打完喷嚏，顾轶转回身，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这真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好方法，梁满仓不禁为顾少东家竖起了拇指。
俞新峰有些不屑——修炼“游侠之道”的人果然都爱搞歪门邪道。
但李延香倒认真地思考了顾轶的建议，然后道，
“五道体强者屈指可数，是每一个大势力的顶梁柱，凭我们请不动。”
这个自然。白驼会自己也不是没有五道体强者，只是赶不回来。
“请一个四道体强者置生死于度外，和一个四道体妖怪抗衡。或者需要天大的情面，或者需要百万两级别的银子。
我们这些小辈，并没有什么情面；
银子嘛，我们还剩六十万两。”
——那当然也请不动了。
“只剩下三道体强者可以聘请。六十万两，足够请六个三道体者为我们卖命一次了。”
李延香算了算。
三道体者每年的资源消耗是万两银子级别，十万两银子可够每一个人摸索十年道术了。
轮到顾轶和梁满仓心疼了。
“李少东家，可不能把这六十万两全花干净。
可以预见，讨伐山主必然要付出牺牲。我们至少要留下三十万两用来抚恤、善后、犒赏。
最多聘请三个三道体者——不，二个三道体者——不，最好就一个接近突破四道体的三道体者来协助我们解决问题。”
梁满仓看顾轶的眼色，叫苦道。
“二台钻地机，加上赵普全，相当于三个三道体者不到。
我们四人联手杀过三道体妖怪，顶的上第四个三道体者。
再找一个能针对百足山主的精神系高手，一个能破甲的武力系高手即可。”
顾轶清了清嗓子，总结道。
他见过俞新峰这个武人用“鬼旗”就能震慑三道体蜈蚣怪的心神，料想三道体的精神系高手也能对四道体妖怪造成类似的控制。
“其实我们大同城就有这两种三道体高手——”俞新峰像发现了什么，猛然道。
不过，其他三人都不答应他。
俞新峰想了下，闷闷不乐地垂下了头。
他建议的不就是三道体巫师万家魁总掌柜，和三道体游侠李富达总兵吗？！
谁不知道呢？！
但顾轶和李延香就是排挤万家魁上位，打死都没有和万家魁合作的道理。
而总兵大人也已经明确了不出手的态度。
——那从哪里再找这种冤大头呢？
“我有一个弟弟在帝都的‘锦衣卫’做军官，容我去信问问。”
李延香道。
“锦衣卫”正是大明天子的亲军，有缉事大权，可察游僧游民、妖言左道、盗贼人命、大逆、恃势不法。
从文官到皇亲，各个悚惧，比见鬼都怕锦衣卫。
荡魔除邪也是锦衣卫的职责之一，无数道体者也栖身在锦衣卫。
顾轶心里稍微有点疙瘩，除了自己，什么时候香香姐又有一个弟弟？她不是和自己一样，很早就没爹了吗？
见顾轶的神情，李延香忙安慰道，
“我父母都是白驼会的创始人，这家梅龙镇就是他们开的。我爹早逝，我娘把白驼会的股份转我，她改嫁了一个帝都的军官，搬去了帝都快活，生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那孩子今年二十一岁，人很善良，乐于助人，消息也很灵通的。说不定能引荐什么能人来大同城。”
顾轶松了口气。怪不得在白驼会三大创始股东里，数她们李家人脉最广，原来通着帝都的“锦衣卫”。
“那么，接下来一个月，我也准备再提升一下自己。”
顾轶道，
“获得‘火鸦’道体，我也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接下来，我想依照‘天伤星’留下的功法，正正经经修炼第二个游侠道体。
这样，面对百足山主时能有更多的余裕。”
——这是顾轶最初修炼道体的计划，他也要见识一下天伤星当年击败百足山主的“九阴八苦五毒神掌”。
“嗯，就让俞大镖头做你的陪练吧——你也可以领略他的道体‘枪将’。”
李延香道。
修道要“财侣法地”，一个二道体武人是小轶这个阶段修炼武力系最好的陪练。
“久闻少东家勤修武艺十载，火神庙一役无缘一睹您的身手，这一次请教了。”
俞新峰抱拳道。他是武人，能和又一个武力系的希望之星较量，他的血气都在沸腾。
“互相切磋，共同促进。”
顾轶厚着脸皮答应道。
——现在的他懂个屁武学，只有原主留下的肌肉记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