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子相见，最后一次交谈
路德维希拉着两人向城内走去，他带来的那五千精锐狼骑兵也自动分为两队，一半驻扎在城外，一半则跟随路德维希进城。
看着远去的哥哥，玛格丽特担忧的神色挂满脸庞。
站在她身边的王后茱莉亚也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遂即便轻抚着她安慰道：“安娜，相信威廉，相信你的哥哥。”
“嗯，我明白。”
闻言，玛格丽特也只能低下头应道。
玛格丽特的担忧不无道理，自从芬恩格和拉莫斯两人来到法兰克福后，他们就立即接受了法兰克福的王城守卫军。
甚至在王后茱莉亚主持的两次议会上，两人为此争锋相对，可见他们都已经将王城守卫军视为己有。
所以玛格丽特是实实在在的担心，自己的哥哥会斗不过这两只野心勃勃的老狐狸。
只不过玛格丽特此时还不知道，就在刚才，自己的哥哥在与两只老狐狸的第一次交锋中，已经略微占取一丝优势。
路德维希拉着两位公爵径直就回到了王宫。
在王宫议事大厅内，他一改之前的满脸笑颜，表情严肃的看着二人。
路德维希突然间变换的严肃表情，让原本三人间诙谐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无比生冷。
在这一刻，芬恩格甚至以为之前路德维希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不想当众撕破脸的伪装而已。
然而就在三人间紧张气氛即将抵达顶点时，路德维希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先是朝两人鞠躬，然后才说道：“二位，如今父王病重，王国内部的叛乱也才刚刚平息。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让王国能够继续稳健的维持下去，所以还需要请二位能够倾力相助。”
路德维希这一番话直接就将两人惊住了。
无他，只因为这番话里释放出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如今路德维希二世病重，一旦其就此病故，那么路德维希就会继位为路德维希三世，成为新一任东法兰克王国国王。
可就在整个档口，路德维希竟然用如此低姿态对待两人，并且还表达了希望分权给两人的意思。
这如何不让两人感到惊讶？
可紧接着不等两人说什么，路德维希便又说道：“再者这段时间里，王城诸事都是由二位负责，所以我希望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王城内部的事情二位也能继续帮助我去处理。”
“目前父王病重，所以我就先代他任命二位而辅政大臣，芬恩格公爵接下来暂管王城诸多事宜，萨莫拉公爵则暂管王城防卫。”
这一次，芬恩格和萨莫拉两人就更加惊讶了。
因为这一次路德维希是实实在在的将实权放给了他们，而不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口头承诺。
这样的行为，让两人都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路德维希敢如此放心大胆的将权力下放给他们。
最后两位公爵甚至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王宫的，毕竟今天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原本所有的预估。
从刚开始得知路德维希提前抵达法兰克福后，他们感觉这位骁勇善战的王储是想提前回来收拢权力，并且会对他们两个擅自离开封地的公爵进行问责。
然而路德维希不仅没有对他们进行问责，反而是将更多更大的权力下放到了他们手里。
所以，他们一时间有些没想明白，路德维希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此时路德维希可没有在意他们在想什么，两人离开后，路德维希就径直来到了国王寝宫。
寝宫外，身着红白服饰的高级神职人员，东法兰克王国主教克罗帕斯·马亚内多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愿主与你同在，殿下。”
“愿主与你同在，主教大人。”
两人刚一见面就以天主教徒的方式进行了简单的问好。
克罗帕斯用左手抚着路德维希的右肩，然后才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殿下，现在陛下的情况非常糟糕，恐怕这次陛下他熬不过去了。”
听到克罗帕斯的话，路德维希只是平静的点头，似乎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随后他的情绪又异常平静的问道：“之后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吗？父王是一个真正伟大的国王。”
“作为主在人间的牧羊人，陛下用自己的行动完成了主赋予他的任务，而他也终将以天使的身份回到主的身边。”
听到克罗帕斯的回答，路德维希脸色不禁有些阴沉，最终还是艰难的露出一个尽可能好看笑容。
然后他才向克罗帕斯谢道：“谢谢你，克罗帕斯主教大人。”
“愿主与你同在，殿下。”
别过克罗帕斯，路德维希推门进入寝宫。
寝宫内极其安静，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寝宫，王后茱莉亚和公主玛格丽特俯身靠在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床榻边，仔细照料着这位病入膏肓的国王。
“威廉？是你吗？威廉。”
忽然，路德维希二世就好像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一样，他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然后艰难的呼唤起路德维希。
听到父亲艰难的呼唤，路德维希连忙上前俯身在父亲病榻床头。
然后小心翼翼的，用一种生怕惊到对方的语气应道：“父亲，我回来了，父亲。”
说着，路德维希紧紧握住了父亲伸出来的手。
可就在他握住父亲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样。
那瘦得只能用皮包骨去形容的手，竟然是自己父亲的手？
这个时候路德维希才注意到，父亲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消瘦蜡黄的脸庞上却又挂着一抹骄傲的微笑。
终于，路德维希还是没能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任其肆意的流下。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悲痛和哀伤瞬间将他淹没。
“丽萨，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威廉好好谈谈。”
路德维希二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王后吩咐道。
因为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给路德维希，还有很多话要跟路德维希说。
如果现在不说出来，他害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很显然，王后茱莉亚也明白他的想法。
所以王后没有任何迟疑，她带着玛格丽特以及侍奉的仆人们离开了寝宫。
当所有人都走后，路德维希二世这才看着路德维希说道：“威廉，你是一个男人，不要再哭了，可以和我说说吗？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好，父亲。”
路德维希闻言，尽可能了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然后他便和父亲谈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父亲生病以后，先是发生了叛乱，然后他亲自率领军队平叛，之后又说起来他试探两大公爵，以及之后他放权的事。
为了照顾父亲，路德维希说得并不快，尽可能的让父亲能够听清楚每一个细节。
当他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后，路德维希二世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如果说他之前的笑容，是因为自己又一个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的话。那他这一次的笑容，就是因为他为路德维希的决策感到欣慰。
因为这一刻他真的确信，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路德维希再也不是那个冲动的，只想着用武力解决一切事情的孩子了。
现在的路德维希懂得了权衡。
在面对不确定的事情时，学会了去权衡利弊，学会了主动离开事件漩涡，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观察局内所发生的事情。
过了许久，路德维希二世神情欣慰又有些落寞的说道：“威廉，你比我想得要更加优秀。五年前，也就是你刚刚十六岁成年的时候还是一个只会用拳头去解决问题孩子，而现在你已经学会如何动脑子，让别人帮你去解决问题。”
“所以我经常和你母亲说，我人生中最骄傲的两件事，一是我一手创造了东法兰克王国；二是我拥有了你和妹妹，我最骄傲的两个孩子。”
“你还想听听我是如何建立的东法兰克王国吗？威廉。”
路德维希眼里噙着泪，脸上露着微笑应道：“给我讲讲吧，父亲。”
接着路德维希二世再一次跟路德维希讲起了自己建立东法兰克王国的故事，讲起来自己从青年时期到中年时期那段激荡岁月。
从法兰克王国的分裂，到二十年战争，再到三王签订《凡尔登条约》瓜分法兰克王国，最后到路德维希二世彻底奠定东法兰克王国版图。
路德维希二世说了很多很多，比以往他讲给路德维希听的任何一个版本的内容都要多。
因为这一次他没有隐瞒，没有隐瞒法兰克王国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裂的。
他的父亲，路德维希的祖父“虔诚者”路德维希一世，因为想要给自己的四子查理也分一块土地，而他们三个做哥哥的却同时表示反对。
然而父亲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反对而放弃，这也最终导致他们三个在教皇格里高利四世的帮助下，同时反叛了自己父亲，他们囚禁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父亲被赶下王位后，法兰克国王的王冠，让已经被权力欲望控制的兄弟三人彻底反目，然后二十年战争爆发，最终导致了法兰克王国彻底一分为三。
在路德维希二世的讲述中，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寝宫内除了路德维希二世讲话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寂静。黄昏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进寝宫，披在父子两人身上。
轻抚着儿子的脸庞，路德维希二世露出了释怀的笑容，那些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得以解脱。
“威廉，你要记住，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当你无法得到答案的时候，往往答案其实就在你的脚下，只是因为你不愿意低头去看。”
“最后……记住，在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都一定要慎重，切不可因为权力和欲望被冲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