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傍晚。
夕阳碎金般洒落。
落满紫霄宫的红瓦青砖白墙。
落在熙攘人流的头发、衣服上。
远远看去，像撒上浅浅一层金屑。
关琛沐浴夕阳余晖中，眼神沧桑，如徐徐展开的画卷。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乔思琪的场景。
当时，他跟战友攻入一处邪修据点。
右脚刚迈进地宫，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就跟着微风一起，扑面而来。
地宫铺砌着平整的石块，一层层血污堆叠，早已变得黝黑明亮。
地势低洼的地方，血液还没有完全干涸，每走一步，鞋底便会跟血液、泥土的混杂物粘合，拉出三、四厘米的粘稠血丝。
头顶的石壁，不停有血液渗出。
在重力的作用下，一滴滴砸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摔得支离破碎。
“滴答滴答。”
这声音不绝于耳。
如孤狼泣月，恶鬼哭坟。
关琛皱着眉，一步一步，往深处走去。
刚刚拐过转角，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传出电流声。
接着响起熟悉的音色：“c点发现生还者，请求支援，重复一遍，c点发现生还者，请求支援。”
关琛紧绷地神色为之一松，用力握着手枪，赶了过去。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让他终生难忘。
只见，锈迹斑斑的栏杆内，关着几十个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形如槁木，像牲口一样挤在一起。
关琛站在门外，沉默片刻，迈步踏入那混杂着血污、粪便、碎肉的泥泞里。
温声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
沉默。
那简单改造的牢房里，没有半点声响。
甚至连动都没人动一下，这些人，就像失去灵魂的木偶。
“老关，你也看过那些录像，知道他们都遭受了怎么非人的折磨，精神早就崩溃，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别喊了，没用的。”
关琛嘴唇颤抖，红着眼眶。
放大声线：“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说了多少句，数十人里，只有一人迷迷糊糊反应过来。
她费劲全力，扬起脑袋，看向关琛，就像是程序载入语言。
过了好一会，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水……”
“什么？”关琛大喜过望。
“水……我要水……”她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干涩，如两片长满铜臭的薄片，用力摩擦在一起。
但好在，这一次，关琛听清楚了。
他连忙从军用背包里取出瓶矿泉水，扭开瓶盖。
挤到女人身边，把瓶口凑到她的嘴边，给她喂了两口水。
可她实在太虚弱了，食道、胃部已经严重萎缩。
刚咽下去，立刻就吐了出来。
说话这人，就是乔思琪，后来，她跟其他人一起被救了出去。
她一米七二的个头，体重不到四十公斤，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
眼球凸出，宛如恶灵。
在医院修养了三个月，才逐渐恢复过来。
可也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坐在天台，看着满天星辰。
关琛那时候，只要有时间，就会买上些水果、零食过来看她。
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陪着。
又过了半年，乔思琪才变得乐观了一些，突然有一天，她对着关琛说：“哥，我想加入你们。”
“为什么？”
关琛盯着她的脸，确切地说是盯着她的眼睛。
她扭动脖颈，目光穿透玻璃。
看着天空中散着光芒的太阳。
声音坚定，铿锵有力道：“因为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伞。”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把她的灵魂映成耀眼的颜色。
最终，经过重重考验，她成功加入守夜人。
在蓉城保卫战中，死在了关琛怀里。
关琛也在那场战斗中，被邪教徒抓走。
乔思琪这辈子，自从爹娘被意外害死之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被欺负，被凌辱，可即便身处黑暗，依旧心向光明。
正应了那句名言，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
……
武当山，紫霄宫。
当天空中最后一抹夕阳余烬被黑暗吞噬。
关琛眼底地回忆之色褪去。
他眼珠转了几圈，轻拍着老人的手背，脸色严肃：“老人家，都说天干地支两相随，用以历法算轮回，根据你孙女的命数，接下来，恐有大祸临头。”
老人心里先是一惊。
随即，想到国家最近大力宣传的电信诈骗。
嗤笑道：“你个小道士，嘴上毛都没长齐，就在这信口胡诌，你可……别当我手机上没安装防诈骗app。”
一边说，一边用力甩开关琛的手。
迈开步子，转身就往山下走。
关琛好不容易找到乔思琪的消息，哪能这么放她离开。
再说了，他重活一回，除了成为超凡者，一览众山小。
还有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弥补缺憾。
乔思琪就是他心里的缺憾，他也不管地上的公德箱，一挥道袍，连忙跟了上去。
在老妪耳边说道：“老人家，你不信我没关系，但道家最讲究缘法因果，这样……我跟你回去，帮你消灾解难，事情办了，你随便给点香火钱，要是我学艺不精，真是我算错了，那……更是皆大欢喜。”
穿着喜庆红袍的老人一听这话，立马换了副嘴脸。
停下脚步，笑容满面地挽起关琛的手。
感慨道：“现在，像你这么好的道士不多了啊！都说乱世道士下山，盛世佛门敛财，现在，我算是信了。”
关琛：“那你相信小道了。”
老人：“刚刚不信，现在信了。”
年轻人笑了笑：“那您等我一会。”
说着，从泛白的道袍口袋里，摸出个手机。
拨通了洛诗雨的电话。
“喂，诗雨。”
“怎么了，小师叔。”听筒里传出呆呆的声音。
“嗯~~”关琛在肚子里打好腹稿，回答：”我要下山几天，你在家好好看着师傅，让他少喝点酒。”
“啊！”电话那边的洛诗雨明显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知道啦，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礼物。”
“那当然，要是大长老问起来，你就说我下山帮人消灾去了。”
“ok！”洛诗雨自信一笑，挺起胸膛。
挂断电话，关琛目光远眺，山道两边的路灯早已亮起，远处群山灯光点点。
他把手机装回兜里，轻声道：“老人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