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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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秘密

孟晓棠忽而哽咽,是受到姐姐的鼓舞而感动,也是对今天奇遇的感慨,“我们幼时失去的都会回来,对不对。”

孔翎上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点头迎合。

可她心里想的不是这样,她心里想的是——失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再来?

她记得小时候很想吃一根雪糕,可那是新品,价格贵,少年时不舍得买,长大后她用自己的工资买回来一冰箱的同款雪糕,可只品尝了一口,便把其余送给了邻家小孩。

迟来的期待不再是期待,只会让遗憾感翻倍,毫无意义,徒增感伤。

不知道男人跟女人在这方面是否有一致的感触,还是女人天生多愁善感,针鼻儿大的事情也要思来想去,安置心中,时不时要拿出来翻看翻看,伤心一番。

生活里怎么有这么多可笑、可悲的事情呢。

是不是我们还不够坚强?

孔翎上有时在外开车,看着大笑的路人,总是会好奇,他们为何如此开心?

而孟晓棠的亲生父亲王爸爸,竟然也会出现在庆城,让姐妹俩不禁感慨奇妙,不知这是缘分还是...虐缘。

未来三天,孟晓棠仔仔细细盯着手机等,比每一次恋爱回复男友消息时都要专注,可是她爸爸没有打来电话。

孟晓棠对此失望不已,跟着失落了三天,在第四天清晨,她决定要忘记他。

然后,王爸爸出现在她所在的售楼处。

那时,她刚刚招呼完一个客户,去饮水机处接水,一抬头,便见到一楼大厅的玻璃窗外,站着一个局促的老大爷,正对着她腼腆的摆手,脸上是不自在的笑容,另一只手上拎着个破纸袋子。

她心里一喜,面上又不敢表现出什么,忙垂眼,转身把水杯放回工位上,然后理理自己的头发,与同事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出去。

她爸爸始终站在门口等着,动都没动。

“你怎么不进来,外面怪热的,我们里面有空调。”晓棠站在父亲身后,同样有些局促。

“哎,”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进去,你又要跟同事解释我,怪麻烦的。”

彼此还都尴尬。

他请孟晓棠吃手拉面,店面不大,到处油腻腻的,面对晓棠这个陌生的女儿,他似乎非常紧张,抢在她落座前抽出桌面上的纸巾,给她的椅子擦拭了个干净,孟晓棠有些受宠若惊,依然对他有些生疏,忙说没那么讲究,不用麻烦。

他便讪讪笑着坐下,脸上满是对女儿的讨好神色,这让晓棠也更难为情,不知如何面对爸爸。

他们哪有在短短一周内就连续吃两顿饭的时候?

从没有过。这让人紧张。

很快两碗面上来,他们几乎同时把手伸向了辣椒调料瓶,又同时顿住手,王爸爸拿过调料瓶,盯着孟晓棠的表情,给她加了一层辣椒,原来他们都爱吃辣,这把父女俩的感情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血缘是斩不断的纽带,孟晓棠一边吃面,一边想,装作无意抬眸仔细打量父亲的脸,他有不少皱纹,虽然五官尚有年轻时的几分英俊,但看得出过去他过的很不好,比同龄人似乎老的快,至少比起孟长安要老些。

“你怎么今天来找我呢?”两个人默默无语吃了五分钟,孟晓棠终于开口问。

王爸爸一拍腿,擦擦额头汗水,满腹无奈,“我本来早就要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我去买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给弄丢了,哎呀你说说,偏偏赶在你把电话给我的时候,菜市场人多,挤来挤去的,遇到小偷了。”

王爸爸连续几声感慨。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孟晓棠惊讶的看着他。

王爸爸往外面指了指,“那天你穿着工服,戴着名牌嘛,我记下来了,满街找带你们公司名字的中介,幸好你们公司是连锁的,我见到店面就进,问他们认不认得孟晓棠,找了这几天,总算让我打听到了。”

孟晓棠听着心里感动不已,要流泪,忙低头掩盖红眼圈,“那你的手机找到了吗?”

“怎么可能找得到,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再去买个吧。”看起来王爸爸蛮心疼这些钱,他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手边一直拎着的那个纸袋子递给晓棠,笑笑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我随便挑的。”

孟晓棠受宠若惊的接过袋子,一打开,是一件粉色的女士薄上衣。

款式与颜色都非常老土,可是却让孟晓棠的眼泪再绷不住。

她到快三十岁的年纪,才第一次收到爸爸的礼物。

王爸爸手足无措,“是新的,新的,上面还有吊牌呢,不是便宜货。”

孟晓棠感动的点点头,她卖过女装,一摸面料质感便能估算出大概底价,这上衣质量很一般,但在王爸爸那里,的确是非常好的衣服了。

瞧瞧他自己穿的衣服,估计都不出百元。

孟晓棠很快擦干眼泪,很快吃完饭,带着爸爸去了附近一家手机店。

“这这这,我不可能要,晓棠,爸爸不能要。”王爸爸忙推脱,要从店里出去,孟晓棠下意识拽住了父亲的手,肢体的触觉让两人纷纷一愣。

孟晓棠很快松开他的手腕,指指柜台下面的一款黑色手机,“这款可以吗,杂牌子,很便宜,我花不了多少钱。”

王爸爸死活不要她花钱,转身便出去了,“你别买,买了我也不用,我不会花你钱的。”

孟晓棠自作主张,立即付款结账,提着纸袋子跑了出去,此时王爸爸已经走了几百米。

她追了上去,把手机袋子塞进他手里。

再抬头看他,却见父亲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他忙擦去,挤出笑容来,“你这孩子,你说你怎么这么倔强,爸爸...怎么能花你的钱呢,这么多年也没照顾到你,现在哪里好意思要你破费...”说着话,他的眼泪又流出来。

孟晓棠别过目光,看看四周,不去看他的狼狈,“有了手机,你找我也方便,我说了很便宜,一千多块,说不准质量不好呢,你以后自己再换个好的。”

她一口气说完,仿佛把心底积尘多年的无望倾吐出去,整个人顿时爽朗了许多。

她与父亲交换了礼物,她心底雀跃的像要飞起来一般痛快。

晚上在家里,她把那件粉色的廉价上衣洗干净,挂在阳台上,仰着头看,天空晚霞火红,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犹如仙子降世任务达成,即将返回天庭般圣洁无暇。

孔翎上靠在阳台边啃苹果,打破美妙时刻,“一千多块的手机?”

“两千多。”晓棠撇嘴,愧疚看她。

翎上淡定点头,“希望你没忘记,咱们还赊着杨宁的房租。”

“哎呀,”孟晓棠理亏时便会娇嗔,“我当然没忘记,我争取拿下手头这单客户。”

“不是争取,孟晓棠,你必须拿下,我想不到你竟然两个月没开张。”

“难道在你眼里我卖房子这么厉害?”

“你这张脸还不够客户付款?”

“...你把我当什么,我可是卖楼的,不是卖身的!”她瞪了她一眼。

“我做错了一件事。”翎上回忆起豪哥与阿西,现在两个都在牢里。

“什么事?”

“当初我不该跟阿西作朋友,也不该没事跟他聊天,更应该在他出现在车队的时候,拒绝与他同一辆车排班。”

提及阿西和豪哥,孟晓棠反射性的闭嘴,那件事在她心里还有阴影。

孔翎上把果核扔掉,“这样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你还是豪哥老婆,过太太日子,现在也不会愁下个月的房租和手机的价格。”

“不,”孟晓棠眼神坚毅的看着翎上,“要是那样,我就不会遇到我爸爸了,幸好一切发生,让我现在又了爸爸。”

孔翎上抬抬眉,不做评价,只吐槽,“一件衣服,就拿下你了?”

“这起止是一件衣服,这是一件盔甲,让我发现,其实我没那么需要男人,我可能只是太需要一个会保护我的父亲。”孟晓棠蹲下身,捡起豆豆散落在地板上的玩具,忽然感慨,“也许我该见见贺嘉礼?你说呢?他毕竟是豆豆的亲爹,豆豆也是需要爸爸的。”

“你之前阻挠他们见面?”

孟晓棠神色一顿,“不是阻挠他们,是我的私心。”

“?”

晓棠苦笑的摇头,“我总期待贺嘉礼会后悔,再见到我们母子的时候,会求我回去。”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你会回去吗?”

“谁知道呢,我最近很不了解自己。”

“我们都不了解自己,这没什么,但凡对自己了如指掌,那些弯路都不需要走。”

“这话是谁说的?”孟晓棠瞧翎上的脸色,不信她会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

“金百禄。”翎上脸色自豪。

她的日子与金百禄的日子毫无波澜,仅一点,有些可疑,金百禄开始送她花。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

“爱你呗。”孟晓棠在叠衣服,坐在沙发上与拄着腮的翎上聊天,“你让他发生了改变,恭喜你,让一个不懂得情调的男人发生了变化,可喜可贺,我看你们的关系很快就要更进一步了。”

可除了这个,金百禄最近还鬼鬼祟祟的,有时候小作坊关了门,便急急离开,孔翎上难得与他吃几次晚餐,问他去哪里,说是他的亲小姨生病了,得去医院照看,翎上想跟着去,总是被他婉拒,说了几次下次一起,但从没下次。

“他不希望我见他的家人?”

提起这些,孔翎上愁容不展,又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是啊,咱们家这样的情况,见他家里的亲戚也难开口,是我还不够好。”

孟晓棠低头想了下,猛地拍了下大腿,“这么神秘,他不会是要跟你求婚吧。”

孔翎上一个激灵坐直,惊喜又激动,“真的吗?那我要不要答应?”

“看你表情起止是答应,简直已经跟人家过完后半生了。”孟晓棠嘲笑她,“按你说的,他跟他家里亲戚没那么亲近,干嘛还要这么频繁的去看望呢。不是要求婚,就是劈腿了,以我的经验,这两个准没跑。”

“他会不会有其他苦衷?”

“他借贷了吗?被人追债?”

孔翎上摇头,金百禄日子过的精打细算,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楚,他自己一个人过,负担不重,对钱财没那么高的需求,再说他还是曾经借给李慧芳钱财的人之一,善良又稳重。

“他没家人,社会关系也简单,还能跑出外面有了女人这个选项吗?”

孔翎上闻言如临大敌,表情严峻。

孟晓棠拍拍她的肩膀,“有就有了,没什么的,男人这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你早点习惯是对自己好。”

孔翎上不满这套说辞,“我还是相信爱情的。”

“受伤的都是相信爱情的。”

“你以前跟贺嘉礼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现在还说这话,依我看,你最没立场这么说。”孔翎上瞪大眼,翻了个白眼,眼神中有鄙夷。

“我经历过了,是受伤者。”

“这就是你们离婚的原因?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以他的品行,他能在四年后才对不起你已经是奇迹了。”

晓棠叹气,想起前夫,苦笑不已,“罢了,不提这些,我前几天还提醒你,要小心你的宝贝金百禄,他这样本分的男人不多,你要抓住才好,看看现在,你可能已经遇到感情危机了。”

“如果他真的本分,就不会让我遇到感情危机。”

“你太不了解人的身不由己。”

“难道还有人逼迫他劈腿?”孔翎上理智回归,执拗又蛮横,“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我,我绝不纠缠,拍拍屁股走人。”

“好在你也没以身相许,在男人堆里还是值钱的。”

孔翎上闻言一愣,心里发凉,金百禄难道根本就对她没兴趣,一早就做好了要离开她的准备?

那他图什么呢?对她这么好总是有所图吧。

孔翎上开车的时候总是琢磨这些,心神不宁,金百禄索性连对她的解释都没有了,常常只发一条店里关门了,要她自己按时吃饭的消息便神隐,再找不到人。

翎上有时候去提早关门的作坊门口转圈圈,想等他回来,却见门口的垃圾桶内,有好多被扔掉的鲜花。

他还是讨厌养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

翎上心里越来越不安,加班加点的出车,想填补自己对金百禄的胡思乱想。

一个深夜,孔翎上送完客人要收车时,却见到行人不多的小路上,有个女孩子在疯狂的尖叫,黑暗里看不清她的情况,但女孩的叫声很犀利,她的周围似乎还跟着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孔翎上几乎没多想,立即从后座拿起修理车子的锤子,一边报了警留下地址,便把手机扔进了车里,钻入了小巷,要去见义勇为。

孔翎上的锤子看起来很霸道,几乎可以瞬间拍碎头颅的样子,她一锤锤在路过的墙壁上,凿出了男人拳头般的大洞,而后犀利的看向那几个男人,像个疯狗一般的狠毒眼神,不容侵犯。

混混们原本只是想吓唬女孩,并不想惹事,又看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瘦小的女人,一副拼命模样,便说了几句狠话,骂了几句,离开了。

警察到的很及时,让女孩做好了笔录。

那女孩竟然是洛洛,一个继承了家产衣食无忧的富家女,未来也是富有的女老板。

调查几乎毫不费力,那些混混是洛洛继母找来的,为了报复洛洛把她们母女扫地出门的绝情做法,混混们收了钱,要毁掉一个女孩的名节。

在如此进步的时代,孔翎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龌龊的做法。

洛洛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逃跑时身上四处都有擦伤,孔翎上载着她去了医院,想处理下伤口,洛洛一言不发的流泪,不知道如何感谢翎上。

“如果你能把债务的利息去掉,我会很开心的。”

洛洛擦了下鼻涕,“不行,一码归一码,我们要讲原则,该你还我的你一定要还给我,我也绝不亏欠你,这样的关系才长久。其他条件你随便提,或者,你要不要作我的私人助理和司机?我能给你的工资绝对不低,我在这边没什么自己人。”

“...先把你的伤口处理好再说吧。”

“不仅是伤口,我还需要个心理医生。”

第二天,孔翎上辞去了出租车队的工作,做起了洛洛的私人司机兼生活助理,没办法,她开的条件很诱人。

可是洛洛怎么可能是好伺候的主?

一天下来,孔翎上比连续开三天车都累,吃的东西热了,冷了,味道差了,都要重新去买,衣服要找不同的保洁去洗,她在国内有一条刚刚养的雪纳瑞小狗,才满月,非常可爱,但也需要精心呵护,当然是孔翎上的精心呵护。

孔翎上意识到没有一分钱是白赚的。

她累的瘫坐在一边,接过洛洛体贴的给她递来的电解质水,看她美滋滋的笑着,“这是朋友送我的新品,还没上市呢,0糖0卡,可以迅速补充体力。”

翎上生无可恋的喝下,“你之前的助理呢?”

“她们家里总是有事情,辞职了,感觉都没你靠谱。”

孔翎上冷笑,什么总有事情,是扛不住你这么矫情,人家不做了。我靠谱什么?我不过是缺钱而已。

“走吧。”洛洛已经焕然一新,站在了大平层的玄关处,“我选了一家心理诊所,去看看我的精神还健不健康。”

孔翎上跟着出去,心中腹诽,你根本不像精神病,现在分明是她的精神更脆弱。

洛洛选中的是一家私人心理诊所,非常豪华,私密性很好,比杨宁之前去的那家不知道要高档多少,单从外观看,像是一户富人家的大别墅,里面全是法国风格的装修,挑高的穹顶下挂着华丽的水晶灯,联排的玻璃落地门半开着,外面尽是葱葱郁郁的绿植和爬山虎,阳光一落进来,真像是在法国一样。

这幢大房子足有2000平米,有12间咨询室,地下是一个符合国际赛道的泳池,还有几间休息室,有专门的护工会陪伴病人休息聊天。

孔翎上看的呆住,心里暗道,原来有钱人里也有这么多疯子,那看来快乐与财富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有钱也会难过,这么想着她心里舒服了一些,认为世道还是相对公平的。

这里四处都非常安静,接待小姐五官精致,笑容得体,显然受到严格的礼仪训练,对病人们有求必应,随时可以来一个跪式服务,她一对她们俯身点头,孔翎上就想给人家鞠个躬,实在受不了对方如此恭敬的态度,空气散着精油香气,让人想要昏昏欲睡。

孔翎上坐在舒适的等候区,看着洛洛自信满满的进入咨询室,不禁摇摇头,“有钱人啊,日子过得太好,什么都会成问题,就是惯的。”

她翻看一边的宣传策,看到一小时的咨询费,吓得立即把册子扔掉,太贵了。

等了好一会,有些无聊,她便去窗口看风景,看着看着,便看到楼下有一辆熟悉的车停下,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男人的体态她很熟悉,是金百禄。

那女人呢?

孔翎上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胸膛里顿时涌起了被背叛的巨大愤怒。

她看着他们进来了这栋楼,竟然也是往心理诊所来的。

翎上站在电梯口,心中一秒秒数着时间,脖颈处和后背气的发麻,传来一阵阵的针扎般的感觉,她深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看到电梯门打开,金百禄与那个女人先后从里面走出。

几乎一瞬间,他也看到了翎上,眼神中迸发出惊讶与慌乱。

孔翎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她才分辨出女人的身份,竟然是开花店的吴小姐。

这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联系到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怎么会认得呢?

吴小姐的眼睛依然清澈,她似乎知道翎上与金百禄的关系,她跟着他一起走近她,对她愣住的神色非常满意,“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呀,上次的含羞草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