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木老人
“要么滚，要么死！”
亥时，月影下，无头尸体旁，黑袍人秦霜月轻轻甩动手中带血的短刀，声音沙哑而冰冷。
那动作随意得就像刚宰杀完一只微不足道的家畜，语气冷淡得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缓缓伸出手，修长而洁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招，即将熄灭的搜魂灯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乖乖飞到他的掌心。
刹那间，灯火在他手中重燃，散发出妖冶的紫光，将他的身影映衬得愈发神秘莫测。
“呸，藏头露尾的鼠辈！”
王虎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体内的灵力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灌注到双臂。
“巨剑术！”
他暴喝一声，声如洪钟，手中紧握的三尺刀瞬间暴涨两倍，刀身上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给我二弟偿命！”
王虎面目狰狞，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朝着那道黑影扑杀而去，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颤抖。
“贼人，还我二哥命来！”
抗盾的敦实汉子王龟，此刻也是悲愤交加。
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的大意害死了二哥，心中的悔恨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顾不上施展过土龙锥后尚需恢复的灵力，王龟强行榨出体内潜力。
土黄色的气机如同灵动的小蛇，从他粗壮的双腿不断向上攀爬，沿着手臂迅速汇聚到甲盾上。
“三项滚龙壁！”
紧接着，他大喝一声，将甲盾狠狠砸向地面，三道隆起的土龙破土而出，如离弦之箭般犁地而去。
一根根齐人高的石锥紧密排列，如同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合力朝着秦霜月冲杀而去。
漫天的刀光密不透风，如暴雨般劈砍而来，地上三条涌动的石锥似蛟龙过境，气势汹汹地联合绞杀。
两个练气六重的修士合力祭出的杀招，威力惊人。
莫说是实力低微的杂役弟子，就算是外门的传承弟子，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也要退避三舍，暂避锋芒。
“炽焰连弹。”
面对汹涌而来的攻势，黑袍下的秦霜月却仍旧镇定自若。
中指轻弹灯罩，两团巴掌大的紫色火球瞬间飞出，在空气中迎风暴涨，眨眼间就变成直径半丈的炽热火团。
不同于法器原主、现已身死的王羊，秦霜月以洁白玉指催动下的法器，威能更胜。
炽热火球碾地而去，滚滚热浪将地面的杂草烧作飞灰。
“雕虫小技，给我破！”
王虎怒吼着，手中的宝刀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斩在法器加成的火球上。
不出意外，大刀切开了两道整齐的豁口，王虎心中一喜，以为胜券在握。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庆幸，就见黑袍下的秦霜月嘴唇轻启，轻声呢喃了一个音符，“凝！”
刹那间，身后裂成四块的紫色火球不但没有消散，反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不断坍塌收缩，仿佛在积蓄着更为恐怖的力量。
王虎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
奈何巨剑术讲究的就是大开大合，一气呵成，此时断无收手的道理。
“大哥，我来助你！”
施展完神通的王龟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扛起盾牌，一脚踩碎脚下石锥，如一头蛮牛般跃进那闪出刺眼光芒、即将爆炸的光球之中。
“轰隆！”
惊雷般的炸响震颤着所有人的耳膜，王虎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抽动扭曲，他不敢去看身后的惨状。
“给我死！”
王虎红着眼睛，疯狂地咆哮着，三道风刃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锁住秦霜月周身所有可以闪躲的空间。
地上的滚龙从三个方向联合绞杀而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除非秦霜月人间蒸发，不然这两道凶悍的攻击，他无论如何也要硬接其一。
“咔嚓。”
空气中，先是传来一声清脆的冰晶凝结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冻结声接踵而至。
无数细碎的冰晶凭空出现，围绕着被刀气绞得猎猎翻飞的黑袍，迅速凝聚、飞舞、旋转，仿佛一群灵动的精灵翩翩起舞。
巨刀斩至，却好似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陡然减慢。
原本凌厉的刀芒，在冰晶寒气的侵蚀下，竟出现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仿佛初春化冰的湖面，随时都会崩碎、瓦解。
“这是什么神通！”
王虎心中大惊，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力量，冰晶如同一群贪婪的小兽，迅速侵蚀着刀身。
从刀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柄上的虎口，继而冻结整条手臂。
王龟的石锥也未能幸免，刚靠近秦霜月周身的冰寒范围，便被冻结，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甲，失去了原有的凌厉和威力。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虎惊恐地大喊，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这冰寒之中，却瞬间凝结成冰。
“破。”
秦霜月没有理会他们的呼喊，右手双指并拢，轻轻靠在眉心，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涟漪般荡开。
王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冻结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往一个方向扭转，在这股无形的力量下，
他的手臂很快被凝成了一根麻花，喷出的鲜血化作一粒粒细小的冰晶飞射而出。
被火球炸伤的王龟同样被念力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中的甲盾摇摇欲坠。
他试图凝聚灵力抵抗，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在念力的冲击下逐渐模糊，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
“不……不可能！”
王虎不甘心地嘶吼着，但黑袍下的身影却没有因为他的嘶吼而迟疑。
飞舞的冰晶迅速汇聚，形成一道道锋利的冰刃，如同一群灵动的飞鸟，带着致命的寒意，射向无法遁逃的二人。
“噗嗤”“噗嗤”几声闷响，冰刃刺入没有灵力护体的肉身，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王虎和王龟瞪大了双眼，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不甘，随后缓缓倒下，没了气息。
“结束了？”
爬山虎墙下的齐霄愣愣地望着远处地上三具失去生机的尸体，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方才的战斗奇招迭出，精彩绝伦，可实际上却结束得异常仓促。
月光下，那具黑袍包裹的身影只用了两招就结束了战斗——诡异的冰寒之力和不属于这个修为该有的神识之力。
齐霄能清晰地感知到，秦霜月的修为与死去的三兄弟一样，都是练气六重。
然而那霸道的神通和诡谲的念力，却将同境界的以一敌三变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虐杀。
秦霜月收起搜魂灯，缓缓转身，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扫过百米外那扇长满爬山虎的断壁。
齐霄心头一凛，他自信从头到尾都收敛好了气机，况且半边面具还戴在脸上，就算秦霜月神识再敏锐也难以发现。
然而，秦霜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出来吧。”
秦霜月的声音依旧冷冽，就算是夏夜的暑热也吹不散这种森寒。
“小娃娃好手段，老头子我在这祁云山脉中，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有出息的青云子弟了。”
断壁前方十丈远的一株枯树上，忽然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一张皱巴的老脸从树皮中慢慢撑开，走出一个枯瘦干瘪的小老头。
“匿身术？”
齐霄凝视着从树皮里走出来的老者，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不打自招。
他跟随着死去的王氏三兄弟接近此地时，就感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机。
所以方才一直将气血之力注入左脸上的半边面具，不暴露自身行踪。
现在看来，他的感知是对的。
“不过你用的神通道法，却不像是青云门的传承秘法。”
身着黑衫的小老头杵着蛇头拐杖，佝偻着腰，缓缓走向提灯而立的秦霜月，“青云门那帮欺世盗名之辈，可不会如此恐怖的寒气法诀。”
“小娃娃可否将此法告知一二，别看老夫耄耋之年，胸中的这颗向道之心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差！”
老人轻抚白须，迈着蹒跚的步子，看似龟爬的步子却很快拉近了与秦霜月的距离。
“老夫无名无姓，倒是有几位同道赠与了黑木老人的雅号，敢问后生如何称呼？”
见秦霜月始终不搭话茬，自报家门的黑木老人坐不住了，质疑道，“小友可是患有哑疾不成？”
“不教。”
秦霜月扒拉着王虎腰间的储物袋，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小友不必着急拒绝，老夫在这祁云山脉修行四十载，也曾采摘些外头难得一见的灵植宝株……”
黑木老人见秦霜月自顾自地比划着王虎的环首刀，忍不住加重语气，“小友可用道术与老朽换取灵药！”
“没兴趣。”
秦霜月蹲在地上，用刀划了划土黄色的鳄甲盾，拉出一道道火星，回答依旧简单而冷淡。
“呵呵，小友惜字如金，倒是别有一番个性。”
黑木老人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油盐不进的后生。
按理来说，自己方才出神入化的匿身术，加上一副得道高人的扮相，不说让谒者磕头拜师，也总能挣来几分薄面。
眼前这黑袍小子却把他当成了空气？
“罢了罢了，老朽就让小友看个实在，若见到心仪的，小友知会一声便是……”
蛇头拐杖敲了敲地板，一道道流光从蛇头中飞出，沁人心脾的药香味顷刻弥漫开来。
刹那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陶醉其中。
“蛇鳞草，赤阳芝，青龙笋，佛手菇，还有雷击果？”
齐霄蹲在墙根，眯着眼瞧着光团中一株株价值不菲的天材地宝，恨不得走上前去踢开秦霜月，他与那黑木老人交易。
可惜他不是秦霜月，也不会威力强大的寒诀，只能窝在角落里捶胸顿足，暗自懊恼。
“若是秦霜月执意不换，这老家伙该如何自处……”
齐霄脑海中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想，“这老头修为怕是几近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