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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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生意伙伴

深夜。

今晚注定有许多豪商难以入眠,邯郸危急的消息犹如一把把屠刀,悬在了雒阳所有人的脖子上。

瞻前顾后,保不了家卫不了业。

首鼠两端,更赚不了丰厚利益。

“必须得作出决定了。”

白泰和如是想道。

堂外,寒风呼啸。

堂内,盆火高照。

白泰和上座,左右两列几位老者端坐,其中左列首位是一名老妪,不是老祖宗。

“诸位,泰和今日去访高府,本应早早汇报情况,奈何临时有事耽搁了,抱歉。”

客套话毫无营养,众人都沉默,等他白泰和直接宣布结果。

“他拒绝了,估计是不愿意入赘。”

“他高兆要价也太高了吧,大白小白可是我们白宗承继,入赘是瞧得起他!”

老妪很气愤,但顾及到白泰和的感受,也嗅到他隐约间的立场,话锋一转:“多少人挤破脑袋而不可得呢,哼!”

“不过他离开时让高母转达了一句话:‘盛极必衰,骄兵溃败’。”

“什么意思?”右列首席的老者表示不解。

“目前尚有战事的只有北方邯郸,骄兵自然是指一路大胜的秦人了。”白泰和解释,不是所有人都消息灵通的,包括白府的族老们。

“秦军气势如虹,长平一战中几乎坑杀殆尽赵国青壮,怎么可能会输?”

“还溃败,说什么梦话呢!”

“贤弟是不是理解错了?赵人长平大败后仍能坚守邯郸两年,殊为奇迹,说骄兵也不为过。”

众人左一句又一句,老妪不耐烦了,拍桌子斥道:“让泰和贤弟说话!”

现场顿时安静。

“对此我思索再三,做了一个大胆决定:立即派出所有主事,跟雒阳几大田主签了订单,一共买下一百万石粮食。”

说完,白泰和眼皮直跳。

果然,现场嗡得炸响。

右席老者更是惊得跳起。

“泰和贤弟,当年这家主之位差点由大姐来做,皆因你生性冒险,总说风险越大,收益越高,可再怎么好险,也不是拿我们剩余不多的财力去冒吧?”

“对啊,我们大笔粮款被赵人压着,现在你把现金全投进去,万一失败,到时我们白府上下可都要喝西北风啦!”

这就说得有些夸张了。

雒阳精粟的大宗批发卖价是每石三四十钱,零售卖价是五六十钱。

这次白泰和抢订的价格是四十钱高价,顶多到时零售慢慢卖,亏不垮白府,远没到让白府上下喝西北风的地步。

只是这样的话,对在座奢侈惯的几位来说,勒紧裤腰带就相当喝西北风了。

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安静!”

老妪摆手压下噪动,现在不是指责和质疑的时候,而是想办法解决。

她问白泰和:“高兆的靠山不是秦廷吗?怎么会说秦人溃败?”

“是啊,哪有说自家不行的话?”

“半个月前他高兆首次出现鹿鸣楼,大谈阳翟商人吕不韦助秦异人逃回咸阳,又献计秦异人着楚装讨好华阳夫人,得以认子为嫡,成为秦廷太孙。

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亲临一般,若非与秦廷关系匪浅,怎么可能对这等宫廷秘事一清二楚。”

“对啊,自相矛盾!”

咚咚咚——

老妪不得不用力敲击桌子,强调让白泰和来回答。

“我派了许多族人调查高兆,包括司徒署那边,目前尚未有收获。

另外发现除了我们,其它几家也都派了人调查,尤其是邙府,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问,明显对高兆也是一无所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高兆不一定是秦人驵侩啊!”白泰和一一分析。

众人顿时脸色变幻。

“对,我若有秦廷靠山,能在雒阳横着走赚钱,何苦隐秘身份,搞招标如此麻烦。

还天天往上清观跑,名曰修仙炼丹,我看实则是对各家避而不见,唯恐话多说漏。”老妪显然认同白泰和的分析。

“但也不排除他是秦廷驵侩,生意是秦人的,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居间人,无论邯郸成败,他都能拿到钱。”右席老者不以为然。

众人各有纷论,久久没有共识。

渐渐发现这毫无意义后,讨论便转向了对高兆个人的分析。

“大家看他年仅十六岁,却能掀起如此风浪,又今日一见到大白小白就明白我意图,以要事为由匆匆离开来婉拒。

此等心机手段,可谓殝熟老练,此子不可小觑。”白泰和说出自己看法。

“对秦廷如数家珍,见识不凡。”老妪补充。

“姐姐的补充也是我的想法,所以我仔细琢磨后,得出一个结论:他选择的生意伙伴其实不是邙府,而是我们。”白泰和说。

“确实,如果他选择的是邙府或是苏府,此消息定会透露给邙子凌或是苏高义,而不是泰和贤弟。”右席老者也开始附和。

见时机成熟,白泰和说出结果:“所以我决定相信他的消息,赌一把,于是立即安排抢购存粮,预订期粮,未能及时告知姐姐和诸位哥哥弟弟,万望见谅。”

“万一失败呢?”老妪问。

白泰和眼皮跳了跳。

万一失败?大家一起勒紧裤腰带呗,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到时家主之位肯定会被你们逼宫,但估计成功率不高,哪有一直赚钱不给亏一次的。

相信老祖宗也会支持这个道理。

这就是白泰和当时的考虑和倚仗,万一成功会有极大收益,万一失败却不会导致倾覆。

这险值得一冒。

其实他的勇气,早被生活和时间给磨得几乎消失殆尽。

眼见那位年轻少年,开府立户,喜迎八方宾客,笑谈诸国风云,意气风发,白泰和的斗劲被重新激发了起来。

他惭愧。

他羡慕。

他佩服。

甚至有点小妒忌。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笑:“已经成功了。”

“如何说?”

“通知诸位开会前,我已收到消息:秦军大败,溃退千里。”

现场先是寂静,随即嗡地炸响。

寂静是不可思议,秦军竟然会败?而且是大败,近数十年来是首次听闻。

炸响是兴奋,那意味着白府不用喝西北风了,大赚特赚。

“可惜我们余财不多,无法签订更多期粮,目前总共签有一百万石。

北上通道一旦打开,再加之我们签走这么多,预计批发价格会瞬间上涨至少两三成。

扣去各种费用,我们大概能赚两百万钱!”白泰和说得意气风发。

试问白府上下,还有谁能一个下午净赚两百万钱?祖爷白圭来了都做不到!

他好久没有这么惬意了。

不,这是入赘白府以来第一次这么爽。

好爽!

“哈哈,不止不止,赵人要想继续从我们手中购粮,肯定要先还清此前粮款。”老妪抚掌大笑。

众人举杯庆贺。

“如果我们大赚,那邙府……”右席老者忽然说道。

“会掉几层皮,标单成为烫手货。”老妪呵呵地冷笑。

白泰和的脸色凝重起来,接着她的话说:“这是我跟诸位要商量的第二件事:

如先前所说,高兆真正选择的生意伙伴是我们,让我们大赚特赚,还能顺利要回所有粮款。

接下来高府要面对邙府……恐怕不易,甚至是覆灭。

大家都知道邙衍父子俩是什么人。”

众人默然点头。

“如今想来,高兆的生意不是肥肉,而是毒药,是早有预谋的,邙府绝不会放过他的。”

“他把我们当生意伙伴,让我们赚了大钱,我们不能坐壁观火,不然今后我们白府还如何立足雒阳。”

“对,但不能把白府搭进去,招惹邙府不是我们最佳利益。”

“贤弟想怎么帮他?”老妪最后问。

白泰和却是望向高府的方向,两眼微眯:“这得看他了,竟敢丢下我,自己走人,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片刻,

“或者……成为我们白府的一把刀?”

“不愧是泰和贤弟,够记仇,够阴险,我喜欢!”老妪呵呵大笑。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很快就是护卫们的哀求声:“女公子不能进去,大人们正在商议要事,没有同意……”

“滚!”

一阵倒地声。

眨眼间,大白仍然穿着那身缟白锦衣,看上去大家闺秀,却是风尘仆仆地跑着进大堂。

“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诸位为何如此高兴啊?”

不等回应,大白朝他们拱了拱手,直接扑在老妪怀里,外人绝对见不到的撒娇道:“姑母,赏我五具铁甲呗。”

老妪暗吸了口气。

甲胄不同武器,铁甲更不是玄鸟铁棍,五件至少价值十万钱,有钱未必买得到,就算买得到也不能明说出去,分分钟给有心人扣下谋逆造反的罪名。

“你要铁甲做什么?”父亲白泰和也是心惊问道。

大白眨了眨眼睛,“拿着玩呗。”

白泰和翻了翻白眼,算了,习以为常了,“今天你不是和高姨去欣赏山石嘛,后面怎么突然不见人影?话也不留句,还拉走两队礼骑。”

大白又是眨了眨眼睛,“拉去溜着玩。”

白泰和又是翻了白眼,算了,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好好好,只要大白高兴,都可以。”老妪一改刚才的睿厉,上下打量起她,慈详问道:“怎么宵禁才回来?没给官兵为难吧?”

“他们敢?我让天子太爷爷去揍他们……我是去城外玩了。”

白泰和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严肃,问:“你突然离开是跟高兆去了朱樱寨?”

“父亲,你怎么知道?”

大白瞪大了眼睛。

白泰和:“……”

“五具铁甲是高兆要的?”

“这你又知道?”

大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白泰和:“……”

“应该说是帮小白妹妹要的。”大白接着解释。

“怎么说?”老妪一直搂着她,疼得生怕她会融化似的。

“今天高兆拒了父亲纳采,我出两队骑兵帮他平息三十多名兵奴的围攻,还帮着安置,算是一笔勾销,但小白妹妹还欠着人情,高兆说五具铁甲就算了……”

“什么三十多名兵奴?什么围攻?”

白泰和感觉有点手抖。

“就是有个叫魏阳的人很厉害,从邙子凌手中救了三十多名被抓为奴隶的溃兵。

还有个叫庆卿的小子更厉害,我和魏阳一起都打不过他,我以后要天天过去。

对了,我们还去了鹿鸣楼,赎了一个叫小桃的女孩子。

后来我问高兆何为小夜莺,何为鹿鸣,他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或让我去听听它们的叫声,然后问婢母……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老妪哈哈大笑起来:“泰和贤弟,你想让高兆成为我们白府的刀,人家早把我们做成了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