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桂花蒸糕

莫既轩转身踏入屋内，雨声混着门轴吱呀声，连同庭院里细碎的折枝声，都被他内心的一抹躁意彻底淹没。

他盯着案上冷透的茶盏，听着更漏滴答，直到后半夜雨声渐歇，也不去想起那抹单薄身影是否已回房。

晨光初现时，莫既轩倦意依旧，白日无事便也就多睡了一会。

苑内飘出的阵阵欢笑声却扰得他不得不清醒。莫雨泽捧着油润发亮的蒸糕，从尚合苑一路跑到靖轩苑，腮帮子鼓得像塞满栗子的小松鼠，乌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嫂嫂这手艺比御膳房还妙！教我教我！”

“六皇子，既想学，随我去炊云阁便是。”

“嫂嫂！咱们就在这桂花树下支灶台，不更有趣!”

他看着光秃秃的花枝，锦袍上的金线绣纹在日光下泛着微光，活像只炫耀新羽的小孔雀。

赵柳吟望着满地碎金般的桂花，指尖捏起一撮糯米粉，突然弯眸轻笑：

“殿下这主意，倒像是在灶王爷眼皮子底下点火——”

她故意凑近少年耳畔压低声音，“原以为能讨巧，殊不知班门弄斧，倒要被神仙笑话了。”

莫雨泽笑得直拍肚皮，腰间玉坠晃得叮当作响。他强撑着挺直脊背，小大人似的板起脸：

“既如此，本王偏要用这桂花，做出让灶王爷都馋嘴的蒸糕！”

说着撸起绣着金线的袖口，指挥太监搬来蒸笼，他撸起锦袍袖子，圆滚滚的手腕上玉镯叮当作响。

“定要胜过神仙的供品！”

“也好，正好还有一些新鲜的桂花。”

赵柳吟将糯米粉筛进木盆，指尖沾了点水在盆沿画圈：

“殿下需得亲手揉面，力道要匀。”

她话音未落，莫雨泽已扑过来抢木杵，面团沾得他鼻尖都是白的。两人你来我往，木甑里很快堆满小巧的糕团，一批放上去，新的一批又开始做。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少年脸上未褪的稚气，却掩不住他指挥小太监添火时，眉间那抹与生俱来的王室之尊。

廊下忽有脚步声传来，赵柳吟抬眼望去，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游廊。她将未出口的“三殿下怎没来”咽回肚里。

“方才差人送蒸糕去尚合苑，三殿下可尝过了？”

“没有，三哥他早早出去了。”

“如此……”

“嫂嫂！这糕怎么有时不成形？”他急得直跺脚，配饰上东珠跟着晃荡，时而碰到灶台，倒把旁边的太监吓得扑通跪下。

赵柳吟忍俊不禁，将筛好的糯米粉轻轻覆在面团上：“殿下需得耐心些。”话音未落，莫雨泽已抓起一把桂花撒进去，花瓣簌簌落在两人发间。少年突然敛了笑，指挥宫女添柴的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火再小些，蒸糊了仔细你们的皮。”

莫既轩倚在月洞门后，看着赵柳吟教莫雨泽塑形，两人笑得前俯后仰。晨光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薄金，丝毫不见昨夜淋雨的疲态。他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忽然想起初见她时也是这般强撑着体面，心底莫名泛起烦躁，转身时撞得花架摇晃，惊落满地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