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独守与怀想

于农村送外卖，日子恰似一坛自酿的醇厚老酒，孤独与快乐在悠悠岁月里悄然发酵。这里，不见城市商圈中外卖小哥摩肩接踵的忙碌身影，亦无随时随地皆可谈天说地的热闹氛围。相伴左右的，唯有悠悠流淌、诉说着古老故事的河流，随风起伏、仿若绿浪翻涌的田野，波平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的水库，以及连绵向远方、似沉默卫士般的高山。

我仿若一名独行侠，穿梭于错落有致的村舍与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又似一缕孤魂野鬼，在寂静的乡野中，细细感受着生活隐秘的脉络。偶尔邂逅熟人，那简短的寒暄，犹如点亮暗夜的一束微光，转瞬便又融入漫长的独行时光之中。闲暇之际，能与老伙计们相聚一处，热热闹闹地打打牌，便是生活中难得的欢愉。至于前往县城体验所谓的“高消费”，那不过是心底想想的遥远奢望，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老街的石板路，静静承载着数百年的悠悠故事，每一道深邃的沟壑，都仿佛是岁月镌刻下的深深印记。我们这代人，许多都怀揣着梦想，奔赴城市的繁华喧嚣。不知他们在异乡的霓虹灯下，是否还会时常忆起这片故土，是否还会有归来的念头。也许，真正回不来的，是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绵绵思念，以及一去不复返的纯真时光。

在这孤独与快乐交织的农村外卖生活里，我默默守着这片土地，守着心中那份宁静与期许。尽管生活平淡如水，但每一次送餐的路途，都像是与家乡进行的一场深度对话。我满心期待着，那些远行的身影，有朝一日能再次踏上这片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温暖故土。

今日送外卖，那经历可谓是意想不到，竟意外碰到了初中三年的语文老师，而且还是我的班主任。当看到订单上那熟悉的名字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琢磨：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吧？依照导航的指引，我来到了那处老茶馆。刚一踏入，一股陈旧却又带着几分烟火气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茶馆，论起岁数，比我出生都要早得多。那老式木门，看上去脆弱不堪，仿佛稍一用力，便能一拳将其打破。门口的石板台阶，被岁月打磨得光溜溜的，想必一代又一代的人在此流连，妥妥的祖传地界，承载着无数人的记忆与故事。

就在茶馆的角落里，我一眼便瞧见了老师。曾经在课堂上意气风发，大谈李白浪漫诗篇、杜甫沉郁顿挫，尽情抒发家国情怀，还时常自诩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的他，如今已变成一位头发斑白、身形微偻的老头。此刻，他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麻将牌，那专注的神情，丝毫不亚于当年在讲台上讲课的投入。

我轻轻凑过去，定睛一瞧，他手中的牌，四四五，乱七八糟的杂牌，一看就不像是能赢钱的牌面。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思索片刻，我还是笑脸相迎，轻声说道：“老师，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话刚出口，我便有些后悔，在这地儿，谁不知道他是某某中学的老师呢，我这么一说，岂不是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老师似乎并未太过在意，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眼神依旧紧紧黏在牌桌上，未曾挪开分毫。

唉，不得不感叹，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利刃，曾经令我无比崇拜的老师，如今也到了退休安享清闲的年纪。不过，感慨归感慨，生活的脚步却不会因此停下，对于我来说，搞钱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这不，恰逢今日赶集，一个卖辣椒的商家催单催得急如星火。我赶忙转身，匆匆奔赴下一家。一路上，集市的热闹嘈杂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而刚刚见到老师时的复杂心情，也与这集市的喧嚣氛围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感叹，生活的戏码，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却又充满着浓浓的烟火气。

在这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穿梭，我不禁回想起初中时，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样子。他总是能将那些晦涩难懂的诗词，讲解得生动有趣，仿佛带着我们穿越时空，与古代的文人墨客对话。那时的他，充满激情与活力，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热爱与对教育事业的执着。而如今，眼前这个专注于麻将的老人，与记忆中的老师形象，竟有些重合又有些陌生。

送完这单，我来到了村头的小河边。河水依旧潺潺流淌，仿佛时间从未流逝。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思绪万千。老师的变化让我意识到，岁月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容颜，也能消磨曾经的壮志豪情。但即便如此，生活依旧在继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前行。

我想到了那些和我一样在农村坚守的人，还有那些奔赴城市的同伴。我们都在为了生活而努力，虽然选择的道路不同，但都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或许，城市的繁华能给予人们更多的机遇和挑战，但农村这片土地，也有着它独特的宁静与温暖，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怀。

在这看似平凡的农村外卖生活中，每一次相遇，每一处风景，都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它或许没有城市生活的丰富多彩，但却有着别样的质朴与真实。我知道，无论未来会怎样，我都会珍惜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刻，用心去感受生活的酸甜苦辣，在这乡野之间，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而对于老师，以及那些和他一样渐渐老去的人们，我也希望他们能在这宁静的岁月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闲适与快乐。毕竟，生活的意义，不在于曾经的辉煌，而在于当下的每一个真实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