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映水
下午时分,难熬的工作日即将结束,处理完一切事务的菅白芷瘫倚在座位上,呆楞一会儿后,对着桌上的文件发出轻叹。
今天是国庆日,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放假的日子,但菅白芷负责的政府项目出了些问题,迫于无奈只能加班,在政府体制内的工作也不见得有多么轻松。
菅白芷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晚秋气息悄然探入窗内,微风轻盈吹过,引起树林瑟瑟,随后飞入屋内,轻轻落在她的曼妙身段上,像是在抚慰劳乏。夕阳掩映在树隙中,暮霞倒映在菅白芷略显倦态的双眸里。在余晖的照拂下,玲珑面容也更加清灵冷艳。
望着如画般的风景,菅白芷若有所思,在询问项目组得知整体工作全部结束后,总算舒了口气,长长呆望向窗外。此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缓缓起身,拿起角落里的一丛白花,独自驱车朝着熟悉的方向前去。
等到达目的地时已近傍晚,夕阳入暮,赤霞盈天,浅绵粉云蔓延天际,澄澈天空一碧如洗。远处传来海鸥高鸣,拍岸涛声此起彼伏。
菅白芷并没有沉浸在如此美景中,或许是早已习惯。她下车后朝不远处的大门走去,尽管门前的一切已饱经沧桑,但还是能从门上的标识得知这里是一所陵园。晚风轻拂衣角,秀发随风飘洒,不停跃动的风中水汽似乎在与她一起踱步。在柔风和花鸟的陪伴下,菅白芷来到几座熟悉的碑前,拂去碑前的灰尘,将几束白花轻轻放在对应的位置上。
举手投足间微风徐徐,思绪也随之在脑海中荡漾。
菅白芷每年都会来这里看望熟悉的人们,将白花轻放在他们的碑前。不论何种情况,不管遇到何等紧急的事情,在国庆日这天她都会出现在这里,为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们献上自己微薄的问候。
不知何时,手中的白花只剩一朵,而步伐也停在了角落的一块碑前。菅白芷默默打量着它,良久无言,随后像往昔那样将最后一朵白花轻轻放置于前。
这块碑孤身处于角落,上面没有安息者的画像和名字,略显简陋的碑面上只刻有一个“凪”字,象征静息、安宁以及风平浪静。这座陵园建在海岸山坡上,处于角落里的它自然离大海不远,如此一来倒生出几分隐士般的安逸。
晚风荡漾,树林萧瑟,夏秋交际时的风中水汽沁人心脾。或许是感到有些乏累,菅白芷轻轻坐在碑前,空中传来阵阵鸥声,不断勾起曾经的回忆。
“一直待在这么宁谧的地方,不用为未来发愁,也不用担心工作做不完会取消休假,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海,真是让人羡慕啊。”
菅白芷望着碑前苦笑道,不知何时,自己有了坐在碑前自言自语或发些牢骚的习惯,有时也会讲些开心的事,就像从前与他在一起的时候那样。
“唉,自打你走后,都没人肯听我唠叨了,碰到些有意思的事都不知该对谁说,真让人遗憾。”
菅白芷不觉间靠在碑上,脸上浮现出倦意,她扫视一眼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鸥,倏忽一阵海风吹袭而过,清冷的气息让她油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惆怅。
“看样子我还没怎么适应与孤独为伴的日子吧。”
菅白芷只能这样宽慰自己,虽然听起来有些无奈又决绝,但这却是事实。
在夕阳的照拂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不断翻涌,深紫天空宛若无底宇宙,余晖在山林间燃烧出最后的温光,先前若隐若现的长庚星在此时愈发火红。各色光芒在菅白芷的眸子中来回翩跹,不知为何,辛酸和慨然忽然一齐涌上心头。
是啊,自己确实还没能适应孤独,所以才来到这里和曾经的故交叙旧。即使他们早已离自己远去,但在靠近他们时,那份熟悉的感觉仍然会让她安心许多。尤其是在来到角落的那块碑前时,这份悸动会更为强烈。
看着不断盘旋的海鸥,菅白芷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封信笺,这是他当年寄给自己的那封信,也是唯一一封。历经多年沧桑,信纸已经发黄变旧,字体也有些模糊,
即使如此,在看到它时仍然会在心底泛起阵阵涟漪,过去的事、从前的人,一系列过往碎片渐渐浮现在面前。
菅白芷打开了信件,尽管信的作者早已成为回忆,但上面的字迹和内容仍衬出他清晰的身影,多年前久别重逢之时他所说的话语也浮现于眼前:
“生命像是映在水面上的落日,只能发出虚假的光芒,避免不了坠入黑暗的趋势,最终归于寂静,不留一丝痕迹。”
初次听到这句话时,菅白芷难以理解并一度认为他在故弄玄虚。而时至今日,经历了大起大落和无数事件的她早已参透其中含义,也明白他在说出这段话时内心深处是何等的绝望。
七年前收到信封的那天,也是如今天这般。
风光绮丽,景色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