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守墓人（一）
那座桥的名字早已被岁月风化，模糊得只剩下一个残影。
这里曾是轻生者的聚集地，夜晚的水声中常常夹杂着低低的哭泣，仿佛河水也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哀叹。
不知从何时起，桥边开始流传一个说法：
运气好的人，能遇见一个神秘的家伙，与你做一场等价交换，将你从绝望的命运中拉出来，换一种全新的活法。
以往，胡富根每次载客经过这座桥，总会忍不住停在路边，盯着主塔顶端发一会儿呆，直到后座的乘客不耐烦地催促，直到交通警卫准备给他开罚单。
遇见“小神仙”之后，胡富根的心绪似乎逐渐平稳，就像对方保证的那样，待契约完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不知为何，胡富根没有停顿。
他一脚油门便驶上了桥，仿佛那些往事已经随风而去，再也无法牵动他的心弦。
……
“苏福江”上的那座斜拉桥上走来一高一壮两位男子。
孙义容谈起这次调查的目的，语气认真而细致，像一位尽职尽责的人民教师，只是话题有些偏离了方向：
“这座桥是附近有名的‘自·杀桥’，自从那个传闻传开，更多有轻生意愿的人聚集到这里。可恨的是，这引来不少装神弄鬼的人，在别人死前还想榨取点什么。”
陈玄度安静地听着，并不觉得这段路途漫长。
据传，被人招摇撞骗还不算最糟，最糟的是有些人，连死前都不得安宁，被戏耍一番后才坠入水中。
对于决意放弃生命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羞辱，反倒是在这样的折腾中清醒过来，想到自己走后，家人可能会陷入同样的骗局，眼里竟生出了一丝活下去的光。
还有人咽不下被愚弄的怒火，索性转头追着那些诈骗团伙跑，把这当成了后半辈子的执念，硬是从死路上捡回了一条命。
孙义容的讲述逐渐转向感慨，甚至聊起了此地的八卦：
“后来，这里的民警加大了整治力度，挨家挨户排查，把那群骗子撵得没了踪影。桥上轻生的人才渐渐少了，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那有成功遇到的人吗？”
陈玄度忍不住问道，心中难免有些好奇。
如果传言里没有成功者，那不就等于瞎说吗？
一个能拿命换命的家伙，肯定不是普通人，是神是妖，谁也说不清。
转念一想，陈玄度突然惊愕地意识到：
‘这说的不就是发带姐姐吗？’
还真是有段日子，没在市面上的都市传说里听到“发带女”的名号了。
毕竟现如今，怪物们也与时俱进，上了网络，建了网页，有了全新的招揽生意的方式。
‘应该不是发带姐姐。’
陈玄度停下胡思乱想，继续专注地听孙义容讲解。
“有。不过这些人回来之后，与其说是放下了轻生的念头，不如说是换了个人。
而且，他们出现的频率极少，看到认识的人也装作不认识。”
孙义容停下脚步，忽然考起陈玄度：
“对这，你有什么想法？”
“我？”
陈玄度近期与孙义容接触多了，似乎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也有了信心。他清了清喉咙，认真分析道：
“我想到了古代的易容术，还想到了科幻片里的交换意识。
当然，更加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催眠洗脑，让那些人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嗯，有道理。”
孙义容投来赞同的目光，继续鼓励道：
“你认为一个人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后，还算不算是他本人了？
我总觉得，无论哪种方法，那个曾经的他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
陈玄度跟不上对方的思路，虚心请教道。
“也就是失踪了。其实档案馆里的无头案很多，我渐渐发现有不少围绕三公会或者是特察局的案子，实质上都与多人失踪案扯上关系。”
孙义容自言自语，顺着人行道继续往前走：
“从你们那次11号楼的多人失踪案之后，我开始调查其余市面上未解的失踪案。
哦，上次在贵族学院的失踪案也在其中。
你猜它们都有什么共同点？”
这个问题点亮了陈玄度心中的迷雾，他一下就想到了重点，脱口而出：
“是武侯之地！”
“对，民间叫的是巫骺之地，或者叫武侯之地的都有。”
孙义容点点头，继续说道：
“单个人的失踪往往不具备关联性，可是小范围内一旦超过五人以上，且时间间隔显示出规律或疑点，那就属于多人失踪案。”
陈玄度眉头微微皱起。
“我们的工作手册上写过，‘拟晶化僵直’的遇难者并不难救出，而且通过我们研究所的设备，遇难者有一定几率能够生还。
可是你记得上次你看到的那头‘活化晶体’吗？有那种东西看守，想要解救可谓是困难重重。
我们那里曾经有过惨重的教训，因为营救导致的牺牲也不在少数。
那时候组出的队伍听说没有现在这种装备的加持，比较现在简直是以一敌十的阵容，可他们也一起消失在了武侯之地之中。”
孙义容滔滔不绝地说完，瞧见陈玄度眼中带着一丝迷茫，这才想到对方并没有看过特察局的工作手册，对于上面的新名词肯定是一无所知的。
于是他耐心地逐个解释起来。
随着孙义容的讲解，一些念头在陈玄度心中逐渐形成。
原来进入空间后的僵硬表现就是“拟晶化僵直”。
这种状态被解释为由于人体的‘线粒体呼吸链’对‘静滞素’产生过敏反应，导致ATP合成效率骤降至0.1%，肌肉细胞因能量不足而僵硬，代谢率降低至正常状态的千分之一。
大脑皮层神经元则进入‘低频休眠模式’，仅维持微弱电信号，类似于冬眠动物。
在这种状态下，细胞不会死亡，而是被锁在一个无法感知的静止时刻，直到外部条件改变。
听着孙义容皱眉背诵手册里生涩拗口的各种名词，陈玄度也觉得脑瓜嗡嗡的。
他不禁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官方能力者的要求也太高了，既要身体素质过硬，脑子也不能笨。
（隔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