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专业化（三）：艰难的律师专业化之路

“万金油”律师是有用处的，比如作为一个“推荐型”律师，利用自己对律师、律所或所在城市法律环境的熟悉程度，向自己的客户推荐更专业的律师；或者变身谈判律师，利用经验丰富的优势，搭配专业化律师与客户谈判，将会收到奇效。但在非诉讼的专业化法律服务市场，“万金油”律师将越来越没有市场，因为此时的中国，法律服务市场正在向专业化市场转变。

律师的专业化，欧美国家100年前就开始了。律师专业化，不仅是非诉的专业化，而且包括诉讼专业化。在一些发达国家，若一个专注于刑事案件的专业律师去做一个民事诉讼，会毁掉这个刑事律师的名誉——你可以做一个公益律师，但是最好别跨行从事法律服务，“陈力就列，不能则止”。只是中国的律师行业真正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当时律师奇缺，连诉讼也没有专业化。

就一个律师从事的专业而言，未来必须是更专业的，这个专业程度来自同行和客户的评价。对一个律师的最坏评价，就是这个律师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当你良好的评价被毁掉后，律师前途就会染上污点。

专业化是中国律师必须走向的道路。我们已经迎来了一个大时代，站在全球化的大时代视角上，我深刻感觉到，历史的发展不允许中国以蜗牛爬树的速度来发展律师的专业化。时不我待！我们必须突破“瓶颈”，鼓励年轻律师一开始就选择一个专业化方向去做。但是，遗憾的是，传统路径和观念限制了我们的思维，有时候甚至恰恰是老律师成为专业化发展的阻碍。

某律师协会开会讨论实习律师的考核制度。制定考核制度的理事们提出，要求实习律师在实习期间，将参与多少个民事、行政和刑事案件写入考核内容中。有理事就此提出疑问：假如实习律师的老师是专业做行政诉讼的，那么这个实习律师怎么有机会做其他案件呢？另一个知识产权律师则提出质疑：知识产权案件有时候是非诉讼，比如作为老师的知识产权律师是双证律师（有律师证和专利代理人资格证），带的学生也是双证的，老师带学生专门培养实习律师专业做知识产权贯标业务，那么他如何做刑事案件呢？关键是，这个实习律师未来可能一辈子也不做刑事案件。这就是专业化和现有律师培养机制之间的冲突。

关于律师的专业化方向，以非诉讼方向为例，我能够细列出数百个专业的小方向，仅仅知识产权方向，就可以罗列几十个小的方向，难道让每一个实习律师将这些小方向都实习一遍？因此，我认为，对实习律师的考核，可以考核“大方向”，但是不能限制专业化的发展。在专业律师奇缺的今天，反而应给试图做专业律师的律师更宽松的考核空间。

一般人认为，做专业律师是非常难的，因为一定要懂得非常专业的法律知识，对此我的认识恰恰相反。对于一个有“法律+”背景的律师，或者愿意寻找一个某方向的专业人士作为搭档或助手的律师，专业化是比较简单的。专业律师的培养，和传统型律师的培养模式不同。比如，中国的传统型律师都产生在诉讼领域，这些律师都是通过成百上千的案件“喂养”，历经千锤百炼才成为“万金油”律师的。一个优秀的诉讼律师，可能需要10年以上的功底才能修炼出来。律师界里藏龙卧虎，对这些律师是不能小看的。我甚至认为，最有水平的诉讼律师也许就在某个县城的角落里不为人知——因为基层县域诉讼案件量多，县域也就成了诉讼界的藏龙卧虎之地。

专业律师，则有不同的发展之路。比如我和我的合伙人给专业律师定位为“项目+系统法律流程分解+节点管理”的模式，利用这个模式，很多律师会很快转向专业律师。

我们律所里有一个小团队，专门做旅游法律业务，这个小团队小到只有四个人。如果说经验的话，也许四个人都旅游过，但都不是旅游专业毕业的。因此就旅游专业而言，这几个人是门外汉。开始的时候，我鼓励这个团队将所有的涉及旅游的法律业务进行分拆，进行横向的分类，比如分为旅游事故纠纷、旅游合同审查、旅游公司法务管理、景点风险流程管理等，将它们一一罗列。从游客角度切入，寻找一个游客可能遇到的法律问题；从旅游公司的业务流程角度切入，寻找可能遇到的法律问题；从景区的建设、管理甚至上市等经营管理角度切入，寻找景区可能遇到的法律问题。通过这样的纵横空间的思维，将涉及旅游的法律问题归结为200多个法律点，再将每一个法律点汇总为小流程。这个小团队用了3个月的时间，将法律+旅游当作一个法律产品来研究，给每一个律师分工。比如，一个律师专门负责旅游事故，一个律师负责合规，一个律师负责公司法务，一个律师负责旅游业的公司股权重构等。他们依照这种模式开拓业务，3年时间就获得了成功，也成了律所中收入比较多的律师（这个团队的平均年龄不到30岁）。在这个细分市场中，他们是我所在这个省唯一的专业团队，即使他们还很不成熟，但是仍然成功了，因为一开始他们就站在了旅游法律业务的山顶上。我对他们开玩笑说：你们这是占山为王，结果没有人去抢你们的阵地。旅游法律团队的成功，使我更清醒地认识到，并不是所有律师的专业化都需要非常专业的资格。

在上述的旅游法律团队中，只有一个人做诉讼，而其他三个人都是做非诉讼的。他们将其他诉讼，比如涉及股权纠纷的案件和律所的股权部合作，以提高专业化程度。同样针对股权法律事务，在平台思维的影响下，这个团队正试图联合若干具有同类方向的景区进行旅游资源整合。旅游法律方向，对律师业而言是个不起眼的业务方向，但在他们手中，我相信并期望能够做出更大的市场蛋糕来。

专业化，可以如此简单。也许经过短短不到半年的实践，一个具有法律背景的律师，就可以很快走向专业化。前提是，是否有律所专门去研究某个专业化的方向，形成流程、节点，按照节点进行管理，并且去执行。

解决了专业化问题之后，专业的案源如何拓展呢？专业化实际上很简单。但这看起来比较简单的事情，却成了地方律所的难题。因为专业化不但要做到专业，还要做到放下和舍得——先舍后得。否则，就没有案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