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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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工!”

校长的喊声在长廊里回荡。

学生已经回家了。教室的窗户全都关着,操场上也看不到打网球的人了,周围顿时沉静下来。但偶尔还能听到教员室里笑语喧哗,楼上时断时续传来弹奏风琴的凄凉音调。

“来啦,您有什么事?”校工趿拉着拖鞋跑过来。

“麻烦你再到镇公所催一催,领到钱后马上拿回来,大家都急等着啦。”

校长吩咐完毕,打开会客室的门,走了进去。向里一瞧,郡督学独自一人吸着香烟在专心看报呢。校长说了声“对不起”,把椅子挪到他身旁坐下。

“你看看今天的《信浓日报》,”郡督学亲密地说,“从你荣获金牌,谈到教育家的楷模,写得多详细呀。表彰的文章全文刊登,连你的履历也发表了。”

“是啊,这次受奖引起很大轰动。”校长喜不自胜,“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很快听到谈论这件事,连素不相识的人知道后也向我祝贺哩。”

“太好啦。”

“说起来,这全靠您的悉心扶助。”

“请不要这么说,”郡督学打断对方的话,“彼此彼此嘛,哈哈哈哈!咱们这伙人中有人得奖总是光荣的事,你高兴的心情我是理解的。”

“胜野君也为我大大高兴哩。”

“你说我的侄儿吗?那当然啦,他也给我写了一封长信。读着信,就仿佛看到了他那高兴的模样。说实在的,他一心向着你呢!”

郡督学提到的他的那个侄子,就是经过鉴定考核及格,新近调到学校来的正教员,名叫胜野文平。校长到校时间不长,他想抬举文平作为自己的亲信。本来,如果论资排辈,丑松居于首位,他在学生中的威望,甚至比校长还高。还有银之助,虽说年轻,但也是师范学校毕业。不管校长怎么偏袒文平,也难以动摇这两个人的地位。这样,文平只好排在第三位了。

“可是相形之下,濑川君却显得非常冷淡。”校长压低声音说。

“濑川君?”郡督学皱起了眉头。

“您听我说,您可能认为,又不是不相干的人得奖,濑川君肯定也会为我高兴的吧。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我虽然没有直接听到——当然他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但他确实说过这种话,说一个教育工作者,把得到金牌之类的东西看做如获至宝,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不也是一种奖励制度么,濑川君却认为毫无价值。可是,金牌是一种标志,它本身算不了什么,其价值全在表彰的意义上,哈哈哈哈,您说对吗?”

“濑川君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郡督学叹息着说。

“从时代来说,我们这种人也可能落后一步,然而新事物也不一定都好。”校长用嘲讽的口气说,“反正有濑川君和土屋君,我今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办教育没有志同道合的人齐心协力,到头来是搞不好的。要是胜野君能当上首席教员,那我就大大放心啦!”

“你既然是那样的不满意,那就该对此采取什么措施才对呀!”郡督学意味深长地望着对方的脸。

“你说有什么措施?”校长热心地问。

“譬如把他调到别的学校去啦……至于继任者,可以把你中意的人安插进来嘛。”

“问题是濑川君在学生当中很有威信,虽说同样是调动工作,要是不找个什么借口,或者是干得不怎么漂亮的话……”

“说的对,不能叫一个没有过失的人随便滚蛋。哈哈哈哈,可也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在打他的主意。”郡督学说到这里,换了口气,“不是我自己夸奖我那侄儿,我想对于你肯定会有用处的,比起濑川君来,虽不能说略胜一筹,也可以说不相上下。濑川君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呢?学生为什么对这样的教员推崇备至呢?我实在难以理解。别人认为光荣的事,他却采取冷笑的态度,那么在濑川君这等人看来,什么样的事才是可贵的呢?”

“首先可能会举出像猪子莲太郎那种人的思想吧!”

“哦,就是那个秽多吗?”郡督学板起脸说。

“唉!”校长也深深叹息起来,“一想到猪子这号人写的书在年轻人中间流传开来,我就感到害怕。太不健康了!现在的新出版物把青年都引入了歧途。因此,千奇百怪和放任无羁的人层出不穷。唉,唉!今天青年人的思想,实在叫我们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