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长之战2
刘一水被张校长断了后路，只能回身继续与顾玲玲谈判。
张校长见一水打消了逃跑的念头，顺势递给顾玲玲一杯茶，又把纸巾推过去，“顾女士，你平静一下，大家都是为了孩子，也不是沟通协调不了的事，你不要太激动。”
张校长给刘一水使了一个眼色，刘一水装着没看见，自顾自地抽雪茄，也不搭理哭泣的顾玲玲，心里想“不让我走，我就让你一直哭，有本事你哭到半夜！”
“刘先生，你坐过来，我们好好商量嘛。马上下课了，我这边安排了代课老师给灵兰补习，还打算您帮忙开车带一程呢。”张校长将他一军，心里骂“我让你躲，让你装看不见，看你能躲哪里去！”
刘一水听到这里，倒真不想耽误灵兰补课，灵兰的学习压力一直很大，他开导很久也没有用，她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他吐出一口烟，一屁股坐在顾玲玲旁边。
“如果我说话太难听，我向你道歉。”一水说着眼睛却盯着校长，“我们回到主题，怎么处理这事，让我闺女伤害得到缓解，给我们一个说法。”
“顾女士，如果从事情源头来看，的确是你这一方有错在先，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提出来。”张校长四两拨千金。
“我……”顾玲玲欲言又止，泪眼婆娑地看了这两个石头一般的男人，心里又烦又乱，“张校长说得对，的确我们有错在先，我们愿意道歉，我带着孩子登门道歉。”她拿着纸巾擦掉滚落的一滴眼泪，哽咽地说“……听说灵兰去了医院，我们一直想去探望一下，又怕刘先生这边生气，我们就没敢提。”
顾玲玲望着张校长轻轻地说“校长，我们诚意道歉，也请您见证一下，请您陪同我们一起去灵兰家登门道歉。”
张校长望了刘一水一眼，刘一水不表态，他也不好私自同意啊。
刘一水点点头，“有错就得道歉，这是三岁小孩都懂得的道理。但是您公子获奖是公开的，全省全校公示，就差跨马游街了，怎么给我家灵兰道歉就得是关起门来悄悄说啊？这什么道理？这算哪门子道歉？”说着说着一水又激动了，张校长赶紧打圆场“顾女士不是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歉意嘛，您别着急，您说说您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第一当着全校师生，给我们家灵兰道歉。第二，这个奖项侵犯了我们灵兰的肖像权，我保留上诉的权力，除非你们主动要求取消奖项。”刘一水直接了当地说。
顾玲玲脸色大变，这两条一条都不可能！顾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当着全校道歉让儿子他爸脸往哪里搁？取消奖项更不可能，对儿子的影响太大。
“欺人太甚！”她气红了脸，“刘先生，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过头点地，您这么做，也太欺负人了！”
刘一水瞥了她一眼，“我就这两条要求，我觉得合情合理，并不过份。从哪里造成的伤害，就从哪里解决，您说哪一条我是过份了？”
顾玲玲真急了，她望着张校长，“张校长，您也明白，我家那位也算是有点脸面的人，我家给校长的捐助也是有一点诚意的，我们从来都是知书达理的家庭，这样的要求，这不是为难我们家的吗？”她着急地敲敲桌子，盯着校长，暗示的意思已够明显了。
“顾女士，有一点您难道还不明白吗？在BJ，就别比谁的官大，更别比谁更有钱。”刘一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直击顾玲玲的脸面，她脸一时红一时白，下不了台。
刘一水和顾玲玲都沉默了，张校长叹了一口气说“二位的心情我都能理解，都是为了孩子，一个是为了孩子的前程，一个是为孩子不受委屈，我也是父亲，这件事中间的种种理由和担忧我都感同身受。但是作为学校的校长，我觉得是先分对错再讲情理。学校嘛，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把传道做人放在第一位，我觉得是要孩子把明道理分对错作为第一位的。所以顾女士，从家长的角度我能理解您的做法，但从学校和老师的角度，我不赞同您的做法，也不能支持。这件事，除非当事人主动放弃追责，同意您这边使用这幅画，否则学校是支持刘先生维权的，最起码我们学校得告诉学生，侵犯肖像权是违法行动，是一种错误行为。我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就默许学生违法是吧？”
刘一水掐了烟，站起身说“顾女士，你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我就意见就是这两条，希望在明天这个时候，您给我一个回复。同意不同意的，给个明确的答案。”他拿起外套对校长说“您留步，我着急带老师回去给闺女补课，就不和您客套了。”
灵兰没有想到刘一水的态度会这么坚决，既感动又觉得不忍。她听到刘一水在另外的房间和律师打电话，又听到校长给刘一水打电话，听到刘一水的坚持和果决，第一次，她有一个“父亲”的角色在保护她，而且仅仅为了不让她受委屈寸步不让，这种感觉非常奇特，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安全感和来自母亲的不一样。
“灵兰，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的想法是让韩楚禹在全校给你公开道歉，而且让他妈妈主动取消这个奖项。给咱们一个说法。”一水与灵兰和昊宇商量，“闺女，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要怕事。”
“对对对，灵兰，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有我们呢！”昊宇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一水白了他一眼“事后诸葛亮，在学校不好好照顾灵兰，现在马后炮！”
昊宇很心虚，讪讪地给他俩倒茶，“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嘛。再说，这事也不怪韩楚禹，得怪他妈。”
“他妈可是一个老狐狸”一水觉得不能在孩子面前评论家长，立马刹住话头“唉，和这老娘们打交道，就得狠准稳！”
灵兰被他逗笑了“水叔，你也知道，这件事还真不怪韩楚禹，他今天过来道歉，主动也说可以公开道歉，还想联系组委会去取消奖项。”
一水很吃惊“他今天来了？也这么说？”
“是的，他为这事烦恼几天了，估计这两点也是想了又想的决定。”昊宇连连点头“我倒不是为他说话哈，这画是他妈私自做主投稿的，韩楚禹也是得奖后才知道这个事的，而且更没有想到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韩楚禹还是很有诚意的，他回家以后也会和他妈好好谈谈，但是至于到底怎么处理这事，我觉得还是要以灵兰的意见为主。”
灵兰对昊宇笑了笑，昊宇外面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发，她对他是感激的。
一水觉得有道理，他转头对灵兰说“闺女，你慢慢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管给我说，我总能给你找回公道。不着急哈。”
“水叔，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同学们的反应太大了，让我有点压力。”灵兰抿了一口茶，纤细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小茶杯，这个小茶杯是“灵兰专属”，一水给她买的，想必有点来头。“水叔，我之所以晕倒，也不是因为对这件事很在意，而是我本身对外界的刺激比较敏感。您也知道的……”她抬眼飞快地看了昊宇一眼，又看了眼一水“您也知道，我有点特殊。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让自己更坚强一点，锻炼锻炼自己的心智，因为不是这件事就会有另外的事，会有不断的事剌激到我。”
昊宇有点懵，特殊，什么特殊？怎么特殊？他狐疑地望了一眼一水，一水只装着没看到，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而且，水叔，我也不希望这件事让我妈妈担心，所以不想把这件事放大。”灵兰笑了笑，“水叔不要担心我受委屈，我也没觉得多委屈，只是觉得同学们的议论有点烦人，本来学习就跟不上也烦人，所以有点想逃避。”
一水点点头，“闺女，学习压力也不要太大，你其实不用参加国内的高考，国内高考压力的确大。如果你妈妈顺利，估计明年你也就回加拿大了，在加拿大你考大学又是另外一个体系了。”
“这也完全不是来自高考的压力。”昊宇说“两周一大考，一周一小考，我都觉得烦人，更别提灵兰了。每次分数一出来，大家比来比去，议论纷纷的，灵兰肯定不好受了。”
“要不，我给学校申请一下，咱们不参加考试。”一水一拍大腿，心疼不已。
灵兰被一水逗笑了，“这怎么行，特殊化啊，我是谁啊？”
“这不又是递话题给那些女生吗？”昊宇翻了翻白眼。“灵兰，你不用放心上，你只是知识体系和我们不一样，我和张梓沐给你补补，你和自己比就行了，有进步就有欢喜。”
灵兰笑着点点头，“另外，水叔，我想回加拿大一趟，去看看花姐，忠叔，朱医生还有霍帕。”
一水吃了一惊，“灵兰，回加拿大这事儿，得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吧？耽误几天功课无所谓，但是我怕你妈知道了会担心。或者我陪你回去吧？”
灵兰摇摇头“霍帕的生日快到了，我要替瑟瑞娜去看看他。”
昊宇听得极其认真，觉得信息量太大了，他对那个帅帅的霍帕实在是太好奇了，灵兰一共就摆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妈妈的，另一张就是霍帕的，这个人对灵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瑟瑞娜又是谁呢？
“这件事，我想想再答复你。”一水喝了口茶说。
“水叔，关于韩楚禹的事，我觉得不用公开道歉，也不用取消奖项。公开道歉只会在学校又引起一番议论，取消奖项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水叔，咱们想开点，自己开心就行了，我就当这次是磨练自己心性了呗，不然以后碰到点事动不动就晕倒啥的，也挺丢人的。”
“灵兰，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你们和韩楚禹都是朋友，更不想让他受伤丢脸，但是道理不是这么说的。”一水给他俩每人都续上茶，又打开点心盒，“很多人认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皆大欢喜。话虽不错，但得分情况。如果是共赢的事，退一步皆大欢喜，那当然可以，但是要牺牲一方的利益来成全另外一方，那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除非是家人之间。”
“你的善举或者是好心在当今社会往往会被理解成软弱，合理地据理力争，尽量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对自己也是一种尊重。但是我不赞成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一水递给灵兰一颗蜜饯，“我主动放弃或是主动给予、愿意分享是一回事，但对方恶意或者有意侵占我的利益，耍小聪明占便宜，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我们更愿意和诚实，实诚的人打交道，就是因为大家都是基于君子的相处之道，就是互相尊重达成共赢。”
“我们以后在生活和工作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各类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是无底线没原则的善良，首先要把自己照顾好，才能有能力照顾家人。”一水看了一眼灵兰“比如，我就是举个例子哈，有一天我要离开人世，我就会想，啊，如果我走了，我闺女怎么办？她那么善良，那么弱小，会受欺负，谁来保护她呢？那我走得该是多害怕多不舍啊。”
灵兰听了内心大动，母亲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言辞不会表达内心感情的人，灵兰也是如此，但是一水却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内心感情丰富也善于表达，他从来不吝于表达对灵兰的溺爱，毫无道理毫无保留，灵兰对此亦是感激万分，但是今天听到一水这么说，她内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泪盈于眶。
一水看到灵兰红了眼睛，立马歉意“傻闺女，我就是举个例子，你怕个什么。”
“舅舅，舅舅，我感动得也是泪流满面啊！”昊宇一把拉住一水的胳膊，摇晃着，把脑袋直往一水怀里拱。
“泪呢？在哪呢？”一水嫌弃地把他推开。
“在心里……”昊宇捂住胸膛说。
“你良心不是早被狗吃了吗？”
……
看着他俩吵吵闹闹，灵兰心情大好。
过了两天，张校长，一水和顾玲玲再次开会。顾玲玲这次聪明地放低了姿态，摆出一幅万事好商量，尽管吩咐的态度。
一水心里冷哼一声，这娘们如果不是撞到铁板了，她才不会服软，这种人就是遇强则弱，遇钢则软，遇弱就嚣张，这就是为了一已私利不顾他人得失的势利小人。
一水懒得和她浪费精力，直接给张校长说了情况，大致就是，孩子们私下是朋友，灵兰是一个善良大度的孩子，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伤，再说这件事也是韩楚禹同学的母亲私自所为，她不想再追究韩楚禹的责任。
顾玲玲闻之大喜，忙不迭地表达感激之情，大肆夸奖灵兰的大度和善良，还要去灵兰家里表达感谢。
“既然家长们都能互相谅解，那学校这边还是要听一听学生们自己的想法的。”张校长对顾玲玲不悦的脸色装着看不见，拿起电话通知两个班主任，让灵兰和韩楚禹到校长办公室一趟。
顾玲玲看到韩楚禹一进来，立马就说“儿子，灵兰他们已经不追究这事了，灵兰是个大度的姑娘，你们又是好朋友，校长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是不是和我们家长一样，都互相体谅了。”
然后又亲热地走到灵兰面前，一只手抚上灵兰的鬓角“真是一个漂亮的好姑娘啊，怎么生得这么好看！不仅外表美，心灵更美……”灵兰冷着一张脸往后退了一步，她很不习惯陌生人的热情和肢体接触。
“闺女，过来。”一水向灵兰招招手让她过来，拉住她的手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提出自己的意见，我就照你意见办，以你的意见为准。”
顾玲玲见状想继续解释什么，“妈，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韩楚禹果断地说。
“你个傻孩子，瞎说什么，什么处罚不处罚的，现在已经沟通好了，灵兰原谅咱们了，但这事我们做的不对，当然是要道歉了，你还不赶紧道歉？”
“顾女士，咱们都是明白人，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闺女还没说原不原谅的话呢！”一水看着顾玲玲这种小聪明的劲就心烦。
“灵兰，你的想法是什么？”张校长和颜悦色的鼓励她。
灵兰对一水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这件事，我和韩楚禹已经讨论过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我想谁对谁错，我们心里都知道。我水叔提出的两个要求，是觉得我受了委屈，要想给我一个公道，想必大家也能理解。水叔和我也讨论过这件事，最后我们的想法是，希望韩楚禹和韩楚禹的母亲给我们道歉。关于取消奖项和全校公开道歉，也免了。”
灵兰语音清脆明亮，不急不缓，一水满脸自豪，得意极了。
顾玲玲脸色不佳，心想怎么让我给一个孩子道歉？这种事也太丢份儿了！
“灵兰，你的想法很好，有气度有涵养，善良又不失分寸。我们学校有你这样的学生也很欣慰。”张校长频频点头，对灵兰的赞赏溢于言表。
“张校长，韩楚禹事先没有征求灵兰的意见的确是不对，应该道歉，我们也感谢灵兰的大度，也谢谢刘先生的理解。”顾玲玲赶紧说。
“顾女士，这件事来龙去脉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当父母的应该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才对啊。”张校长意味深长地望着顾玲玲，“刘先生和灵兰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容易的，哪个当长辈的不心疼自己孩子呢？”
顾玲玲听懂了张校长的言下之意，如果再矫情，刘一水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可能会又被拱起来了。
她很识时务，立马站起来，拉着韩楚禹走到灵兰和刘一水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灵兰，阿姨也是从姑娘长大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情我都懂，你受了委屈，被同学议论来议论去的，放在我当时也肯定受不了，我肯定做得没你好，说不定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你这么大度，能体谅韩楚禹，还能把他当朋友有商有量，阿姨真的是自愧不如，你受委屈了，孩子，阿姨对不住啊，也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爱子心切做了错事，阿姨给你道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此诚肯，灵兰本就没有特别计较，自然是微笑着接受了。
“灵兰，谢谢你啊，刘先生把你教得真好，大度有胸怀，漂亮又懂事。”顾玲玲看见灵兰已接受道歉，又说了几句漂亮话。这几句话可是夸到刘一水心坎上了，受用得不得了，怪不得人人都爱听好话，这几句格外好听，刘一水脸色也缓和了。
“刘先生，对不住，让你家灵兰受了委屈，请您体谅。看着您把闺女教得这么好，我以后还真得向您多学习，我这当妈妈的，真心当得不合格，还带着孩子做错事，真是该罚该骂。”
听到这么说，又看到灵兰真心不计较，刘一水也就气消了。
晚上昊宇给灵兰补习完，顺手拿起霍帕的照片，装着漫不经心其实内心无比期望地说“灵兰，该给我说说这个帅哥的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