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逐梦
……
光影荏苒，辉煌曾经。
无数长而乱的狂风从眼前飞过，但那风中一缕金色的火苗却并未被其影响，这风与火，好似相伴多年，久的他们自己也记不清时间了，模糊的画面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她如水的乌发尾端变得有些青紫之色，末梢处还开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
虽看不清她的样子，可却清晰的看见，她肆无忌惮地用手指摸弄着火苗解闷，随即俯下身来，诉说着自己被长久囚捆于此的苦闷心情。
待她轻叹一声后离开，金色火苗对着风儿说：“你我已然有了灵智，早晚可以修成形，待那时，我想带她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可愿帮我们？”
风儿思忖少许，浅笑点了点头。
画面一转，又如走马灯般，从蓝尘脑子飞闪而过，越是想看清些什么，记忆越是模糊。
今时今日，冗长的回忆过后，只能记起自己在花溪涧中，死在了榕树妖脚下。那之后呢？他依旧不明白，自己当下的状况是怎么造成的？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马车颠颠晃晃，蓝尘回忆了很久，心神俱疲，着实需要养养神，旋即徐徐困倦悠然而来，不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段匪夷所思的梦境，模模糊糊展现后，兀自跳了进来。
……
我本是看护先知卷的小神，玄元天尊和赤逆天尊一场大战，我为了保护先知卷，肉身被天元金焰焚毁。许是我与先知卷万年相伴，先知卷碎裂后，我的元神，便附在它碎裂后剩下的一枚沙粒般的蓝玉之中。
承载着我元神的那颗蓝色玉沙粒，被慕染捡起收藏，他将我带在身边多日，后来又将我放在他的空流盏内滋养，助我以此蓝玉沙粒重塑肉身……
如今我值守在圣域内的天则之门前，许是太过无聊，我御风唤来一朵黑色的蒲英，操控着其徐徐飞出圣域之内，在三十三外天上随意游逛，借其所到之处一览风景。
这黑羽蒲英本就无孔不入，再加上我体内有昊海天尊的气息，我便御着此物穿过了朝圣殿外的结界，让其飞入殿中……
殿中昊海天尊施法将掌中的一方小银镜变大后，竖立在自己面前，此物乃是观世镜，可以通过其看见六界内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之事。
画面渐渐清晰。玄元天尊强撑着最后一口真气，拉着慕染的手低声道：“答应师父，守好天界，守护苍生，接下，天尊之位。”
慕染跪在师父身前，目中晶莹，只是不停地微微摇头。少许之后，才声音有些颤抖道：“师尊，徒儿，徒儿，恐怕！”
玄元天尊勉励从宝座上撑起身子，语气坚定而强硬：“你，必须要做到！”
遥想当年，玄元天尊座下四位位爱徒，各个杰出。天界赫赫有名的依兰三公子中，有两位皆是他的徒儿。而如今？身边只剩这位威望不足的慕染。
慕染虽天资超然，修为了得。看如今这副残破的局面，若吾师溘然仙逝？内有德高望重的五洲大帝，外有虎视眈眈的魔尊、妖王。他一个深居简出毫无威信的神君，怎可令六界镇服？
玄元天尊目中恳切，望着他道：“为师有一法，只是今后你不能再是你了。”见慕染抬头看着自己，思索须臾便轻轻点头应了。这才放心下来，可忽而又心疼自己的爱徒，颤抖着手扶上他的肩头，喃喃道：“苍生大地，六界唯心，天道唯物，法则为你。”
慕染不答，只是欣慰一笑。又觉得能为吾师再做些什么，方是最好不过了。他玄元天尊是命中缘劫，可师尊依旧收他为徒，悉心教导毫无保留，今日更是宁可自己永归黄土，也不愿杀他自保，这份恩情，何以为报？
在玄元天尊的施法帮助下，慕染将他的样子化成了自己大师兄昊海，从今往后，他便成了昊海天尊。
一道金光溃散后，玄元天尊溘然长逝。
镜中画面忽变，转为凡间一处山林间，绿树成荫下，春雨绵绵。
慕染得知蒲英铃被冰火彩凤盗走后，只得带着自己的亲卫砚徒，一同秘密下凡寻找。
他们到了凡间后，找了处僻静的山头后落地，挥手散去了脚下的云彩。慕染回看四周后，想了想便施法变换了二人样貌。慕染将自己变作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模样，将砚徒变作家仆样貌。回身又变化出一辆马车，砚徒跟随慕染多年，看见此景不必多问也明白，若不乔装暗访找寻，怕是更加难以寻找到线索。
砚徒自己翻手变化出了一条马鞭，与慕染相对一笑。慕染这便上了马车，砚徒挥手摇鞭。二人驾着车往前方妖族的领地，虞州的金鼍城而去……
马车行至半路，忽然有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从路边的草丛冲了出来。
砚徒急忙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来，慕染也撩开帘子从车里探出头来。二人还未开口询问，那小姑娘就拦着马车一通哭闹：“这天地下真真是没好人了！”说着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指着身后，又道：“那边几个妖道要抓了我回去炖汤，怎知道本姑娘刚逃出魔爪，就又遇见你们这对贼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看那天条法规都是写来约束我们这些穷人的。”她又指着马车上的两人斥道：“我看今日要是撞死了我，回头到了冥王老爷那里，使个钱，疏通疏通，许是全当没发生过今天的事情吧！”
砚徒听得一脸惊愕，手中紧紧抓着马鞭不知该如何答话。那小姑娘还要撒泼喊闹，慕染垂眸微微一笑后，抢先问道：“敢问姑娘要在下如何呢？”
小姑娘闻言，转瞬间就收了泪水，一派趾高气昂道：“好说，本姑娘并未想讹诈钱财之类，实在是你们撞我在先，如今我的脚也受伤了，你们好歹赶着车送我一程吧！”
砚徒诧异道：“真的如此简单？刚才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
小姑娘打断他的话，挥挥手岔开话题道：“不简单，送我回家就好，不到地方不许中途丢下我！”
砚徒回头看看慕染，本是想询问此事如何是好？但见慕染摇头笑笑后，先行进了车内。砚徒叹了口气后，这便下车，走上前来正要搀扶这小姑娘。谁知这小姑娘却欢欢喜喜地自己拍拍衣服，翻身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就往车上去。
砚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腹诽道：凡间多刁民！
这小姑娘很是不拘谨，上了车坐好后，望向慕染笑着问：“这位少郎君如何称呼呢？”
慕染一怔，“啊？”了一声，却不知该怎么答，刚才竟然忘了给自己和砚徒编两个名字，正在思索起了什么名字好。
那小姑娘却摆摆手，叹气道：“行了行了，现编的也就不用告诉我了。你不说定也是有你的难言之处。我不问就是了！”转头又轻声问：“莫不是你在逃婚？怕被追了回去？故而言辞闪烁。”
说罢，很是有气魄地拱手一拜道：“少郎君，羽儿幸会！”
天命聚散，似水无痕。明夕何夕，棋曲陌路。
……
镜中画面盈盈水雾间，变得有些朦胧，只听见一声声婉音轻唤：“少郎君……少郎君……少郎君，羽儿，名唤巫凉羽。”
而后画面中的慕染已经变作了昊海天尊的样貌，他缓缓坐于书桌前，目光被桌案上一只鲜红的小纸鹤吸引，拢了衣袖后，疑惑的蹙了眉心将其拈起瞧看，那纸鹤灵光一闪后，化作了一只金色的蒲英铃。昊海天尊心神一颤，不明这丢失多年的蒲英铃何故会出现在此？
虽然这铃儿原是一对，另一只不知其下落，如今他平白无故就收到了多年找寻不得之物，不免心下生疑，少顷深思后，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上心头。
寒风瑟瑟，阴怨散尽。
今日有一妖女蓄意擅闯九襄凌霄，早些时候，他已命水神冷萧亲自监斩，将那妖女以九天玄雷寂灭于斩妖台之上，那妖女莫不是来送此物？
昊海天尊趔趄起身，一道金光飞出朝圣殿。须臾之后，这道金光落于斩妖台上，显出昊海天尊的身影来，他面色煞白，脱色的双唇微微颤抖。眼前这片空荡荡的斩妖台，唯留一阵清风吹散浓雾，望眼环看一周，连一丝残魂也没有留下。
风中有细碎的话语之声：一切许是注定，你成全了我，我也成全你，更是成全爹爹。这也许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若有来生，羽儿想生的痴傻些，少了那些通透的心思，不必看得太过通透，心里就不会乱了。
少郎君，永别了……吾乃风中絮，悲欢皆不怨。挥泪别痴心，盼君岁岁好。
昊海天尊全身颤抖，深邃而无情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他亲自下旨，命巫凉羽亲父，将她寂灭于斩妖台！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羽儿那边聪慧，为何要来送死！
五轮日月交替，昊海天尊便以慕染的样貌，泣不成声地在斩妖台上收集巫凉羽的残存气息，即便他不竭余力，可能找过的不过尔尔。
不待多思，他旋即急急朝幽冥而去。
冥帝殊途淡声问他，“九天玄雷下可能留下肉身？”
昊海天尊双眸含泪，失魂落魄的轻轻摇首。
冥帝殊途又问：“九天玄雷下可能留下魂魄？”
昊海天尊闭目流泪，紧咬下唇不语。
冥帝殊途再次复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何必来取冥芝塑草？况且，此仙草并未成熟……”
昊海天尊缓缓抬眸，携了满满的怒意淡声道：“无需冥帝费心，一百年不够，那就一千年，千年不够便万年，终有一日……”
冥帝面上一片平静道：“在下愿助你一臂之力，换一人活命。”言毕，并不等昊海天尊应许，折了自己半副骨血和半数修为，强行令冥芝塑草提前成熟。
昊海天尊好似也知道冥帝殊途要换何人的性命，接过冥芝塑草后，将巫凉羽残存的气息送入其内滋养，便算是同冥帝达成了协议。
……
我有些担心昊海天尊发现我窥探到他这些隐瞒之事，便迅即纵着黑羽蒲英飞回了圣域之中。
半日后，我静静出神，我想我明白了，昊海天尊本是想让我去代替他与巫凉羽在凡间结一段情缘，一则可以了结他的夙愿，二则也就解除空流盏下的缘劫。
昊海，你既然那般爱巫凉羽，为何不抛却一切，自己爱她呢？何况用你这情丝，化作姻缘红线，让我去骗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