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调布与田园都市
我从大仓山去田园调布上学,幼儿园加上小学一共上了8年。从大仓山到田园调布途经8个车站,每个车站都有各自的氛围和生活。途中会跨越多摩川,距离大约为10公里。
在大仓山,我奔走于里山这一奇妙的空间中,不是用大脑,而是用身体感受着里山。
另一方面,在田园调布,我还接触到了城市规划这个需要用头脑去思考的世界。我上的幼儿园位于田园调布站的西口,小学则位于东口,西口和东口是对比非常鲜明的两个世界。西口以车站为起点,同样宽度的马路以辐射状向外延伸,是一个城市规划的世界,几何学的世界,也就是大脑的世界(见图10)。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很自豪地告诉我们:在涩谷和横滨之间开通铁路,田园调布车站建成的时候,明治实业界的领袖——涩泽荣一和涩泽秀雄父子提出了这种辐射式的城市规划。田园调布这个街区的气派和与众不同是田园调布小学独特性的核心。
涩泽荣一先生是一个引领时代的厉害人物,田园调布是可以向世界夸耀的先进街区,当时我整天被灌输这些内容。涩泽荣一看了英国的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 Howard, 1850—1928)于1898年撰写的著作《明日:一条通往真正改革的和平之路》(鹿岛出版会,1902年将书名改为《明日的田园都市》),对其中所倡导的田园都市(garden city)这一构想产生了共鸣,然后创建了田园调布这个街区。霍华德的设想是“城市与农村结合”,不是建造单纯的郊外住宅区,而是要在自然中、在绿荫中建造工作区域与住宅相邻近的社区。然而,田园调布最终只成为漂亮的郊外住宅区。从某种意义上说,田园调布离东京太近了,而且20世纪日本的理想工作形态是在丸之内、大手町的大企业一直勤勤恳恳干到退休,这与在绿荫中,在工作区域靠近住处的环境中工作这样一种想法是格格不入的。21世纪的人们托IT的福,实现了远程上班,他们觉得城市的高层写字楼让人不舒服,对他们来说,霍华德的田园都市是真实而又切身的梦想。不过,要让深度沉浸在20世纪的工业化中的日本人理解绿荫中相邻的工作区域和住宅,是万万做不到的。结果,田园调布成了只有地名中有“田园”字样的高级“理想都市”。
图10 被复原的田园调布站(现在)
对于在里山的一角与龙虾厮混在一起的我来说,有点腻烦田园调布那种轻浮的时髦。同样是田园调布,我更喜欢的不是有着辐射状马路的西口,而是位于东口10多米宽的道路周边的有着平民住宅区风格、略显杂乱的田园调布。另外,往多摩川的方向走,就会突然出现以温室大棚栽培为业的农户——当时被称为温室村——悠然自得地生活着的景象,我对此也产生了共鸣。住在温室村的同学皮肤都被太阳晒得黝黑,容貌也与生活在田园调布的同学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