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城1943:出膛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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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雷霆一击

凌观海和李益民各自端着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步枪,张扬则从背上抽出了寒光凛凛的红缨大刀,三人大喝一声,从草丛之中一下子窜出,瞬息之间,寒光闪过,三名日军士兵之中的两人心口被扎了个透心凉,一名日军连头带肩被砍成两段。

但是日军士兵无论是在人数还是拼刺刀的技术上都占据了上风,一名日军士兵可以轻易的利用手中的三八式步枪抵挡住两名中国士兵的进攻,而有些日军老兵甚至可以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白刃格斗之中的中国军队在经历了初期的顺利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训练不足,中正式步枪枪身较短不适合拼刺刀以及人员战斗素质低下等弊端就一一显露了出来,战事也变得越发的焦灼了。

张扬双手握刀将那柄寒光凛凛的红缨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在出其不意的斩杀了一名日军少尉之后又顺势砍翻了两名上来企图合围他的日军士兵他本想着这么一路猛砍过去,但刚走出了几步就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来人双手紧握着的赫然是一柄装饰精美的佐官刀,他的身边紧紧围绕着七八名鬼子老兵,这一伙人一路从鬼子部队后方冲了上来,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三名试图上前挑战的中国士兵砍翻刺倒在地,尤其是那名手持佐官刀的日军少佐,手法狠辣果断,显然是练家子。

“那边有条小鱼,看样子是个少佐,估计是这一队日军的头头。队长,你跟小李子掩护我,我们三个一起上,把他们干掉!”张扬冲一旁一枪刺刺翻了又一名日军士兵的凌观海说道。

“擒贼先擒王,优先干掉领队的日军军官,必定可以大大挫伤鬼子的士气。今天清晨我们在柳桥村击退了鬼子的七次冲锋,鬼子这次的进攻我们必定可以照常压制下去!”凌观海冲身旁的张扬和李益民说道。

三人于是调转方向,齐齐地向着那名日军少佐所在的方向杀去。那名双手握刀,带领着七八名鬼子从部队后头上前助战的日军少佐正是长谷川中队长。他亲手砍倒了一名九连的老兵之后,正好看到凌观海等人嘶吼着向自己这边冲过来,于是不慌不忙的冲身边的三名日军卫兵一招手,示意他们迎击上去。那三名高矮不一的日军老兵“哈依——”一声,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就怪叫着冲凌观海等人冲刺了过去。

那三名鬼子兵占据着一处小土坡,利用土坡天然的坡度,取了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外加跑步之时产生的冲劲,人和步枪上的枪刺一起向着凌观海,张扬和李益民当胸扎来。凌观海,张扬,李益民三人处于仰攻的不利姿势,身子还没来得及侧过来。虽然三人手中的中正式步枪的枪刺要比三八式步枪的长上许多,但是依然够不着鬼子的胸膛,眼瞅着鬼子的刺刀当胸扎来,凌观海微微一侧身,紧接着斜迈一步,鬼子的枪刺堪堪擦过了他的右腰腰眼,同一时间凌观海手中的中正式步枪的枪刺却也准确无误的深深插入了鬼子兵的右肋,凌观海用力一拧枪身,锋利的刺刀刀刃顺势在鬼子胸腔里使劲一搅,那名鬼子顿时脸色惨白,“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凌观海顺势飞起一脚踹在了那名鬼子的胸口,将他从刺刀刀刃上踢飞了出去。

凌观海轻松解决了一名主动上前送死的日军老兵,正在寻找下一个交战目标之时,却一扭头看到相距不到三米的地方,李益民已经和另外一名日军老兵陷入了苦战。李益民虽然在新兵军事训练之中拔得头筹,但毕竟实战经验欠缺,而对方的那名矮壮的日本鬼子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老兵,久经战阵,枪刺每次刺出的方位和力道都十分刁钻。在那名日军老兵一连串暴风骤雨的猛烈扎刺之下,李益民拼刺的手法已经完全变形走样了,他只是一味的举起手中的中正式步枪的枪刺,用刺刀的刀身去跟鬼子步枪上的刺刀硬碰硬。而那名日本老兵看到李益民拼刺之时已经阵脚大乱,全无章法,心下更是一喜,手上动作不停,脚下也是例如土坡坡度的优势,步步进逼,想将李益民击倒在地。

眼瞅着李益民已经处于下风,只能自保无力反击,刚刚用手中的红缨大刀砍翻了一名上前迎战的日军士兵的张扬也怕自己的小兄弟吃亏,跟凌观海一起,一左一右朝着那名日军老兵冲去。

凌观海一个箭步,跃上了那个土坡,倒提着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枪托朝上,军刺朝下,瞄准那名日本鬼子的右脚小腿肚子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嗤——”随着一道喷涌而出的鲜血,锋利而细长的中正式步枪的军刺刹那之间彻底贯穿了那名日本鬼子的右小腿肚子,将其狠狠地钉在了地上。那名鬼子哀嚎一声,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从右手边冲上来的张扬根本不给那名小鬼子喘息的机会,大喝一声,手中的红缨大刀抡圆了,用尽全身之力朝着那名日本老兵的脖子上砍去。只见寒光一闪,那名日本士兵的人头已然落地,依然跪倒在地的人体从脖颈之处喷溅出了大量鲜血,血污溅了张扬一头一脸。但张扬却来不及伸手擦拭,他一手握刀,一手一把将已经瘫倒在地的李益民重新拉了起来。凌观海和李益民都能感觉到从张扬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之中都散发出了骇人的斗气,加上那满是血污的紫铜色脸庞,当真好似下凡而来的怒目金刚一般。

原先对凌观海,张扬,李益民三人不屑一顾的长谷川少佐和他身边的那些护卫士兵对于张扬和凌观海那骇人的格斗手法也是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在暗自庆幸上前充当炮灰的不是自己之余,也为三名出色的军中拼刺高手居然在两人的手下走不过三合而感到羞耻。不等长谷川少佐再次下令,其余的六名士兵已经一声不吭的端着步枪冲杀了上去,试图利用人数优势,将凌观海等人一头吞掉。

其中一名长着一张驴脸,蓄着“仁丹”须的日军军曹也是照猫画虎,有样学样,举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枪托朝上,军刺朝下,向着凌观海的小腿肚子狠狠地扎来,而另一名日军士兵则平端起步枪,借着冲劲,军刺狠狠地向着凌观海的心窝子扎来。两道刺刀泛着令人胆寒的寒光,好似两道白练,一上一下迅疾无比的向着凌观海的上三路和下三路分头扎来。日军的企图是想让凌观海顾得了上顾不了下,顾得了下顾不了上,疲于奔命。

两名日军这突如其来的一轮夹击确实让凌观海无暇分头迎击,扎向他胸口的那柄刺刀来势较快,瞄准的人体部位也较为刁钻,凌观海来不及还手,只能将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枪托朝上,枪尖朝下格挡在自己胸前,自己整个身子则赶快向右一个侧身,堪堪躲开了扎向自己心窝的那一击。但几乎是同一时间,扎向他小腿肚子的那一枪却再怎么也躲不开去了,日军三八式步枪的枪刺在他左小腿的腿肚子上划开了一个口子,不过好在,他事先用中正式步枪的枪刺格挡了一下,被日军刺刀扎到的伤口并不太深,没有伤到肌腱和骨头,只是从伤口里流了些血出来。

小腿肚子中了一击的凌观海却并没有因为吃痛而跪倒在地,他不等攻击他上三路的那名日军士兵收回扎出去的步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转枪托,抡圆胳膊,朝着那名没有佩戴钢盔,只戴着屁帘军帽的日军士兵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包着铁皮,用钢钉加固过的中正式步枪的木质枪托狠狠地砸在了那名日军士兵的太阳穴上,顿时将那名倒霉的鬼子打得脑浆迸裂,好似烂泥一般的七窍流血的倒在了地上。

凌观海那凌厉霸道的一击让其余的五名日军士兵惊愕之余微微愣了一下,就是那不足一秒钟的分神,已经足以让经验老道,格斗技巧已入化境的张扬在瞬息之间当头一刀砍翻了自己跟前的那名日军士兵。随即一转身,向着围攻凌观海的其余两名鬼子扑了上去,他右手握刀的同时,左手向自己腰间一摸,已然将中正式步枪的军刺握在了手间,那支打空了子弹的中正式步枪早在白刃战之前就被他丢在了一边,但这柄加长了的锋利的刺刀却被他一直插在腰间的武装带上。此时此刻他重新握在手间,瞅准时机,用劲朝着那名用刺刀扎伤了凌观海小腿肚子的日军士兵的后心扔了过去,那柄锋利的加长了的好似一柄短剑一般的中正式步枪的专用刺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激射着正中那名日本鬼子的左肩肩胛骨。

那名日本鬼子闷哼一声,吃痛之余外加手上一抖,手中的三八式步枪顿时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去捡,只是用自己的右手牢牢地摁住了左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从他指间泊泊流出。凌观海见状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手中的中正式步枪的刺刀顺势死死地扎入了他的胸腔之中,那名日本鬼子“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就此毙命。

而与此同时,刚刚被张扬和凌观海救了一命的李益民也是信心陡增,面对两名日军士兵的围攻依然不急不慌,手法得当,攻防两端都是可圈可点,趁着日军愣神的一刹那一枪刺扎中了其中一名日军的小腹,李益民顺势一转枪身,锋利的刺刀顿时在那名日本鬼子的小腹上开了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和粉红的肠子顿时从那血窟窿之中流了出来。余下两名鬼子见状,吓得面无人色,冲着凌观海和张扬虚晃了两枪,居然扭头便走。而身边已经没有了护卫保护的长谷川少佐也再次显示了他外强中干的一面,惊慌之余他掏出了挂在自己胸前的金属哨子,含在嘴里使劲的一吹,“咀——”尖锐而凄厉的哨声瞬间响彻四周,那标志着撤退的哨音让正在玩命格斗的日军士兵均是浑身一颤。那两名日本鬼子临阵脱逃的行为以及长谷川少佐为求自保而下达的撤退指令起到了很坏的带头作用,其余日本士兵原先无论是在人数还是拼刺刀的技术方面都是占据上风的,但是由于凌观海,张扬,李益民三人忽然在日军参加白刃格斗的刺刀队的斜后方出现,并且横冲直撞,干翻了十多名鬼子,使得冲在前面正在与九连和七连阮凌天班杀得焦灼的日军前锋以为自己落入了中国军队的陷阱,遭遇了前后合围。外加那两名日军逃兵和长谷川少佐的愚蠢的指挥的影响,日军前锋以为部队后部的中队部和炮排遭遇了中国军队的突袭,于是阵脚大乱,在两名日军小队长的指挥之下,迅速后撤,试图前来营救被“突袭”的中队部以及负责殿后指挥的中队长谷川少佐。

“巴嘎雅鲁!长谷川那个蠢猪,自恃勇猛,居然只带着六七名护卫就冲上了白刃战的一线。现在又被三名支那军的突袭搞得手足无措,真是丢尽了我大日本皇军的脸面!”正在大堤后头举着军用望远镜向牛鼻滩中国守军阵地窥探的斋藤康佑看到日军因为长谷川指挥不利而溃退下来,顿时勃然大怒。带着白手套的右拳狠狠的砸在了大堤的夯土之上。

“弟兄们冲啊,别让小鬼子跑了,给我狠狠地打!让小鬼子尝尝我们手榴弹的滋味!”凌云之排长看到在凌观海等人的突然袭击之下,惊慌失措的日军中队长吹起了撤退的哨声,日军士兵们也由于指挥的混乱而无心恋战,扭头就跑,当下信心倍增,身先士卒的招呼手下的九连士兵们趁机向日军部队发起反冲锋。

经过了约一刻钟左右的白刃格斗,九连除了阵亡重伤的几名弟兄之外,其余十几人还是依然拥有作战能力的,眼看着自己面前那些个原先跟自己纠缠不清的敌人扭头就跑,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打击敌人的大好机会。眼瞅着溃退下去的日本士兵最远的也不过跑出了五十米左右,几个善于投掷手榴弹的九连士兵在凌云之的率领之下,没有给予日军丝毫的喘息的机会,纷纷拾起战壕壁上或者解下自己腰上的手榴弹向着日军士兵们投掷了过去,“轰隆——轰隆——”随着手榴弹一枚接着一枚的被投掷出去,日军士兵的人群之中,脑袋顶上,脚脖子后头不断有爆炸声响起,四散的弹片加上灼热的气浪又炸翻了十多名鬼子,其余一些被气浪掀翻,脸上,后背上镶嵌着弹片,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却又侥幸未死的日本鬼子纷纷在烟尘还未消散之时就杵着步枪艰难的站了起来,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艰难地向着那道大堤后头跑去。

但是这些日本伤兵刚刚跑出了不足十米,李兮,阮凌天端着轻机枪就从后头赶了上来,“哒哒哒——哒哒哒——”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不断喷射着炽焰,将一发发追击的机枪弹无情的射入那些日军伤兵的身体,所有的这些没能及时找到隐蔽物的日军士兵都被当场射杀。而其余的日本士兵则护卫搀扶着面无人色,狼狈不堪的中队长谷川少佐手忙脚乱的向着那道大堤后头溃逃。再也不敢轻易露头了。

“他娘的小鬼子,爷爷我埋伏在这满是荆棘的灌木丛里,大半天了不发一炮,就是要等你这条大鱼。现在你终于露头了,看你往哪里跑!”刘毅埋伏在草丛之中已经足有一刻钟,眼瞅着自己的战友们杀得正欢,自己却只能蛰伏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凌观海有严令,让他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日军指挥官不放炮,他早就不耐烦了。当他看到狼狈不堪的长谷川少佐手忙脚乱的出现在大堤上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久等的机会终于来了。“通——”一枚九七式轻型榴弹呼啸着飞了过去,稍微偏差了那么一点点,落在了长谷川少佐的身后两米的地方,“轰隆——”一声响,爆炸产生的烟雾当即就把长谷川少佐和他身边的四名鬼子护卫笼罩其中,等到烟尘散去,刘毅手搭凉棚,抬起头放眼望去,只见一名长谷川少佐和其余四名鬼子兵已经好似死狗一般的倒伏在了大堤的棱线之上,而在不远处则有一名更高军衔的日军指挥官在十多名持枪的卫兵保护之下,摇摇晃晃的从大堤顶上站起了身来,右手紧紧摁着左手手肘,似乎在刚才的爆炸中负了伤。

“停止追击,大伙赶紧把伤员拖回战壕里进行救治!其他人抓紧时间捡拾可以使用的敌军武器!赵鹏举,李兮,刘毅,阮班长你们四个负责掩护!”凌观海看到日军大部分都已经退回到了那道大堤后头,而己方的士兵也已经冲出了战壕约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也不敢过于托大,立即适时的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一挥手招呼大家抓紧时间,抢在日军下一轮炮击到来之前抢救伤员。

凌观海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草丛里,横七竖八的倒伏着五名弟兄,均是在刚才的那场激烈的白刃战之中被日军刺刀老手击倒在地的。凌观海连忙招呼张扬李益民等人过来施救,健全的士兵们连拉带背,赶在日军发起新一轮的炮击之前将二十名倒地不起的士兵给抬回了战壕之中。战壕外头,恼羞成怒的斋藤康佑中佐开始不管不顾的下达了将牛鼻滩轰炸成焦土的命令,两门轻型迫击炮,两门曲射步兵炮外加十几具掷弹筒将一发又一发的迫击炮炮弹,步兵炮炮弹和手雷,榴弹一股脑儿的向着牛鼻滩中国守军阵地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饶是众人已经通过交通壕躲入了牛鼻滩主阵地挖掘的最深,加固措施做得最好的一条主战壕里,但众人已然是不敢抬头,只能蹲下身子,杵着步枪,暗自祈祷这轮猛烈的炮击能尽快过去。爆炸掀飞起来的渣土碎石好似雨点子一般的劈头盖脸的朝着每一人当头砸下,坚硬的土坷垃,腥臭的泥点子“噼里啪啦”的落在“眼镜蛇小队”每一人的脑袋上,在场的每一个人内心都是有一种说不出口地憋屈和耻辱感。

二十名生死不明,满脸烟灰,浑身血污的士兵在战壕里被排成一排,队伍之中唯一的医护兵段楚轩正蹲在地上,眉头紧锁着逐一检查每一人的呼吸和脉搏。他生怕自己出现差错,每名士兵都是先试鼻息,再听心跳,后摸颈部的脉搏。而凌观海,凌云之,阮凌天等人则是一脸焦虑的看着段楚轩,躺在地上的这些个士兵每一个都是他们生死与共的同袍兄弟,他们真心的期望每个人都能平安无事,所以他们既期待段楚轩下达的最后结论又怕听见这可能包含坏消息的结论,心情前所未有的矛盾而复杂。

“怎么样?!这二十名弟兄之中还有活着的吗?”凌观海看到段楚轩摸完了最后一名士兵的颈部脉搏,一声不吭的猫着腰站了起来,颓废的背靠着战壕壁,坐在了地上,连忙出声询问。

段楚轩闻言默然无语的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这二十名弟兄不是心窝子直接中枪,就是腰腹部的贯穿伤,心脏,肺部都被扎穿了,肾脏,脾脏,肝脏也都不同程度的破裂,二十人之中已经有十二人当场阵亡,刚才这段时间又死了四人,余下的必须立即实施外科手术,但是我们现在根本没这条件,最多五分钟,余下的弟兄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说道这里段楚轩已经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臂弯里头,语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众人听完之后内心都好似被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揉了一下,个个脸上都是悲戚之色,有些年轻的战士干脆扭过了头去,默默的垂泪不忍心再看到自己的同袍兄弟在自己眼前就此痛苦的死去。

“我……我真是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在自己眼前痛苦的死去……”段楚轩似乎是在跟自己较劲一般,用双手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耸动着双肩,懊恼地说道。这个感情细腻,内心脆弱的大学生兵双目含泪,语音哽咽。

“现在还不是你该自暴自弃的时候,这些弟兄们的死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到了作为一名医护兵的职责。弟兄们既然选择了从军这条道路,那每个人都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并不丢人,真正丢人的是连拿起枪反击侵略者的勇气都没有!这些躺在这里的弟兄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勇士,我以与他们为伍而感到无比的荣耀!”凌观海伸手拍了拍段楚轩的肩头,半是宽慰半是命令的说道,“小段,打起精神来,你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还有负伤的兄弟们需要接受你的医治,你必须学会接受现实,你必须坚强起来!”

凌观海的这一番话似乎大大的鼓舞了包括段楚轩在内的每一个人,大伙原先悲观失望的神情之中终于再次显现了一丝斗志。凌观海的这一番话似乎也提醒了段楚轩,他低头一看。凌观海的左小腿腿肚子的绑腿上已经是殷红一片了,就连左腿的裤脚上都沾上了不少的血迹,段楚轩连忙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绷带和消毒药水,准备给凌观海包扎。

他一边解开凌观海的左腿绑腿一边埋怨道:“队长,你腿上这么重的伤,怎么一直不吭声呢?万一伤口感染了,这条左腿就要锯掉了!”

“挂彩虽然是挂彩了,但当时战事过于激烈,我慢慢的也就忘记了。没事,一点皮肉之伤而已。你先帮伤重的弟兄们包扎止血再说,我这点小伤,自己就能收拾。”段楚轩小心翼翼的解下凌观海的绑腿,看到那淡青色的绑腿除了被鲜血染成殷红一片之外,从小腿肚子涌出的鲜血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凝结,血痂跟绑腿的布条凝结着一起,整条绑腿都风干成了布壳,段楚轩一解之下,布条粘连上了伤口附近的皮肉,疼得凌观海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着。

而与此同时,被刘毅发射的那枚九七式榴弹炸伤了左手手臂的斋藤康佑中佐看着被两名士兵抬到自己面前,已经被炸得浑身血肉模糊的副官长谷川少佐的尸体,更是气得怒不可遏。

看着自己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长谷川少佐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对面仅仅只有一个排的兵力都不到却足足抵御了自己两次三番进攻的中国守军阵地,他更是勃然大怒,决心报复。

“炮兵小队,掷弹筒射击组注意,目标三百米开外的支那军阵地,十轮密集炮击!给我狠狠地打,好好教训教训这些胆大妄为的‘支那猪’!”由于手臂伤势带来的刺骨的剧痛以及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挫败感产生的满腔怒火,斋藤康佑的脸色已经完全扭曲,原先努力保持的那种“沉毅渊重”的儒将风范早被他抛之于脑后。

斋藤康佑一声令下,日军第一步兵大队立刻集中了队伍里配备的所有火炮一起布置在了大堤的反斜面上,各种口径大小不一,射程威力也是千差万别的火炮猛烈的轰击着凌观海等人藏身的牛鼻滩阵地,两门九七式九十毫米口径轻型迫击炮,两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四门37毫米口径速射炮以及十多具单兵掷弹筒,各种不同类型的步兵炮炮弹,迫击炮炮弹,榴弹,手雷划着不同的弧线,发出了不同的呼啸声向着牛鼻滩阵地狠狠地砸来。暴怒的斋藤康佑中佐已经失去了再跟凌观海等人纠缠下去的耐心,他企图以压倒性的猛烈的炮火打击摧毁中国守军最为依仗的坚固阵地,再以数倍于守军的优势兵力发起集体冲锋,一举歼灭以凌观海率领的“眼镜蛇小队”为首的中国守军。

纷飞而至的各类炮弹划着好几条不同的弧线,狠狠地砸在了牛鼻滩阵地上,爆炸产生了漫天的火光,层层加固过的夯土战壕也经不住如此猛烈的炮火打击,在挨了数发炮兵炮的炮弹之后终于开始支持不住,轰然坍塌,好几个隐蔽着九连和阮凌天麾下士兵的射击工事被连人带枪的一起摧毁,被炸死炸伤的中国士兵的残肢断臂裹挟着泥沙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抛洒的到处都是。

凌观海,张扬,赵鹏举等从军多年的老兵,经历过数次大型会战,跟日本陆军的甲种和乙种师团都交过手,甲种师团所配备的火炮数量和口径威力与眼前这个轻装步兵大队相比,那可是强上太多太多了。甲种师团配备的火炮大多是重型榴弹炮,口径一般在105毫米以上,有些甚至达到150毫米,威力惊人杀伤力巨大暂且不说,就光是数门重型榴弹炮齐射之时发出的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都能让凌观海等老兵有一种心脏暂时停止了跳动的压抑窒息感。跟那种地狱般恐怖的炮击相比,斋藤康佑中佐今回的炮击虽然也算凶猛,但在老兵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段楚轩神情紧张的在战壕之中来回穿梭,竭尽所能的抢救着负伤的伤员。其余没有负伤或者受了轻伤的士兵则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钢枪,死守在阵地上。由于牛鼻滩阵地地形特殊,加上阵地构筑得当,斋藤大队的炮击虽猛,但眼镜蛇小队和九连还是顽强的坚持了下来,在多数阵地被轰塌,炸毁的不利情况下,人员损失却并没有斋藤康佑预期之大。

与此同时,十一月十八日上午九点整,日军占据的废弃大堤以西八百米处。

初冬的早晨静谧而又深沉,天空之中阴云密布,豆大的雨滴还是在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大地一派衰败的景象。只剩下牛鼻滩北方三百米处地那道河堤后头不时发出橘红色的亮光,随之传来沉闷的火炮击发声,隆隆的炮声好似夏日里的滚地雷一般沉闷而又令人感觉压抑,隆隆的回响声紧贴着地面四散开去,使得这个寒冷的冬日清晨更显得凄凉颓废。放眼望去隐约可见忙碌的日军炮兵正在填充弹药,调整火炮的射击位置。

眼前的这座大堤已经被日军完全占领,根据一小时前七连位于牛鼻滩阵地的前哨班传来的侦察情报来看,大堤后头足足驻扎着日军三分之二个步兵大队,即是两个步兵中队的兵力。而且这支日军不仅配备了92式重机枪,歪把子轻机枪,轻型迫击炮,居然还有两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火力能够覆盖的范围十分之广。而将这支装备精良的日军前锋部队阻挡在这里长达一个多小时,使得企图进攻临澧县县城的部队寸步难行的居然只是一支由被日军击溃的九连的残兵游勇组成的四十人不到的队伍,这更是让此次率队前来支援的七连连长张凤阁在惊讶之余钦佩不已。

考虑到日军兵力是自己的四倍,而且自己的连队仅仅只有两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和六挺捷克式轻机枪,外加六具民国二十七年式掷弹筒,火力有限,如果贸然发起,无法将九连残部接应回来不说,自己的队伍也有被日军就此歼灭的风险。所以张凤阁连长决定趁着日军正在与牛鼻滩阵地的守军激战无暇顾及己方侧翼,利用大雨和枯草的掩护,全连(其实跟九连一样,部队并不满员,只有两个排出头一点,九十余人的兵力)悄悄接近日军藏身的河堤,按照张凤阁连长事先的部署,各自接近到自己负责攻击的目标附近,等到张凤阁连长下达命令,出其不意的对数个日军目标同时发起进攻,并且竭尽所能的虚张声势,造成中国守军大举反击的假象,迷惑敌人,让敌人自顾不暇,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并且争取优先干掉日军的最高指挥官,已达到瘫痪其指挥系统,减少自身伤亡的最佳战果。

具体的安排为一排负责发起进攻,二排负责压制敌人火力,连部的几名文职人员,如干事,勤务兵等人则被编成了一个加强班,充当预备队,尽可能虚张声势的同时随时待命。一排由连长张凤阁亲自带队,一排长魏巍紧随其后,两人带着七连一排所有的战士,悄无声息的迅速向着河堤潜行,二排长董鹰也带着全排弟兄跟了上来。河堤西边是一片开阔地,泥泞不堪,生长着半人多高的芦苇蒿草,但是大半都已经枯萎,没什么可供众人隐蔽的地方。虽然众人身上都披上了伪装用的茅草和用芦苇蒿草编织成的草皮,但大伙也都是不敢贸然前进,稍有不慎就会被已经只有三百多米距离的日军士兵发现,一旦暴露在日军枪口之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众人只是拼命弯着腰,身体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趁着斋藤康佑呜哩哇啦,气急败坏的指挥着日军士兵向着牛鼻滩开枪发炮,没有注意到西边侧翼的工夫,三三两两的迅速潜行,十步一停,稍有风吹草动就静止不动,好似在玩“木头人”的游戏一般赶往河堤之下。

“距离太近了,再这么直接潜行过去被河堤顶部的日军哨兵发现的概率很高,通知全连队弟兄们,改为匍匐前进。”当部队距离河堤只剩下两百米的时候,张凤阁连长对身后的众人低声下达了新的命令。

命令很快被一个接一个地有条不紊的低声传递了下去,披着茅草,草皮等伪装物的身影也跟着一个接一个地趴在了潮湿而泥泞的滩涂地上。所有人都在七连连长张凤阁的率领和示范之下,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小心翼翼地往前缓缓爬动着,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弄出点什么动静和声响,惊动了河堤上头的鬼子哨兵。一旦他们稍有不慎暴露了行踪,毫无疑问的,他们会立即遭遇敌人居高临下的优势火力的猛烈而密集的打击,这种以轻重武器为主的打击无疑是摧毁性的,不仅此次突袭战会功亏一篑,整个连队也会遭到覆灭,还会连累依旧在牛鼻滩死战不退的战友们,使得临澧县以北再无能与日军抗衡周旋的抵抗力量。

东北风还在肆无忌惮的呼啸着,天空之中依然是阴云密布,雨势也是不小反大,冰冷的雨点子好似一颗颗炒豆,噼里啪啦的从半空中砸落下来,好似一把把锋利冰冷的小刀子,抽打在战士们裸露在外的面庞和手背上,好一阵生疼。战士们行军产生的那点微弱的热量很快就被冰冷的雨水带走了,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的衣衫冷冰冰的死死地黏贴在身上,胸腹丹田伏在冰冷潮湿,满是污秽的积水的泥浆地上,从地面透上来的冰冷的水汽好似无形的钢针一般穿透了棉衣棉裤,顺着四肢百骸的毛孔钻入了体内,更是直接冻得战士们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一些火气不足的年轻战士忍不住开始牙齿打颤,只得随手找一些枯枝和土坷垃咬在嘴里,避免上下牙齿相击发出的“咔咔——”声惊动了鬼子哨兵。

远处河堤上下的鬼子们正在一名小队长模样的军官的指挥下忙碌的搬运着炮弹,鬼子炮兵们将一发又一发的各式炮弹击发出去,轰隆轰隆的好似滚地雷一般沉闷的炮弹出膛声带着强大的后坐力把人的耳膜震得生疼。加上被拖回来的那些浑身伤痕累累日军伤兵那凄惨的呻吟声,整个日军阵地上吵闹成一团,各级指挥官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在下达一个又一个的作战命令,丝毫没有人注视到来自自己阵地西侧的危险。

两百米,一百八十米,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七连的战士们悄无声息的缓慢向前爬行着,静悄悄的利用蒿草和地形的掩护匍匐前进着,众人都在等待着连长张凤阁下达的发起总攻击的命令。终于,张凤阁连长和一排排长魏巍已经爬到了距离日军河堤不足八十米的地方,张凤阁连长一挥手,他身后的三名负责打掉日军哨兵的枪法精准的战士立刻架好了手中的中正式步枪,“砰砰砰——”三声沉闷的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三支步枪的枪口喷出了三道炽焰,三发7.92毫米的步枪弹向着那三名日军哨兵的胸部激射而去。“噗噗噗——”三名日军哨兵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一瞬之间胸口喷出了三道血箭,身体僵直着倒了下去,随即就从河堤上头“咕噜咕噜——”滚落了下来。

枪声一响,七连连长张凤阁立刻好似脚底安了弹簧一般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喝一声:“掷弹手,上!”趴在地上的士兵们立刻掀开自己身上的茅草,草皮等伪装,争先恐后地从潮湿泥泞的地上站起身来,迅速冲向鬼子占据的河堤。数十名掷弹老手,冲在部队的最前面,他们双手都握着三四枚已经拧开了尾部,拉出了保险环的手榴弹,用牙一拉引线,用尽全身的力气,抡圆了胳膊,朝着河堤上下的日军炮兵阵地和人群扔了过去。河堤上头的日军以及河堤反斜面上的日军炮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榴弹爆炸和哨兵们中枪之后的惨呼声所惊呆了,在挨了数枚手榴弹,炸死炸伤了十来人之后,原先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休息,准备在炮击之后发起新一轮冲锋的日军士兵立刻在大大小小的军官的率领之下,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抄起身旁的机枪,步枪就向着河堤西边扑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的手榴弹袭击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日军大队长斋藤康佑中佐用绷带吊着受伤的左手手臂,右手紧握着一支南部手枪,在枪炮声四起的河堤反斜面上大声地叫嚷着,命令重机枪排瞄准河堤西侧进行火力压制,各机枪班和掷弹筒射击组也迅速进入反击位置。同时他大声的安慰和鼓舞着身边被中国军队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搞得惊慌失措,人心惶惶的手下道:“慌什么?!都给我镇定下来,这不过是支那军的垂死挣扎,困兽之斗而已。这些自寻死路的苍蝇,可恶的小丑,给我狠狠地打,给他们一些厉害的教训尝尝他们就会迅速的土崩瓦解了!”

听了斋藤康佑这一番狂妄自负的发言,他手下的那些士兵立刻从最初的慌乱之中迅速镇定了下来,重机枪排的四挺92式重机枪立刻朝着河堤西侧正在冲杀上来的七连士兵怒吼着扫射起来,其他日军士兵也是各就各位,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四挺92式重机枪一字排开,密集的弹雨立刻阻挡住了七连士兵前进的的步伐,冲在最前面的六七名掷弹老手刚刚扔完了他们手中的手榴弹,还没来得及卧倒就被激射而来的重机枪子弹扫中,上半身被穿透力极强的重机枪弹打得血肉模糊,惨呼一声倒伏在了地上。

担任掩护的七连二排官兵早就在排长董鹰的率领之下把手中的轻重机枪和步枪的枪口对准了日军重机枪阵地的方向,看到日军重机枪手们率先开火,他们也是不甘落后,轻重机枪和步枪,掷弹筒同时开火还击。“哒哒哒——砰砰砰——通通通——”密集的子弹射击声和掷弹筒击发声好似年关之时燃放的烟花爆竹的声音,轻重机枪扫射形成的一道道火线直扑河堤上头的各个日军轻重机枪射击阵位,三挺92式重机枪的射击手和副射手顿时被当场击毙,脑袋好使熟透的西瓜一般炸裂开来,脑浆和鲜血溅了身边的鬼子小队长一头一脸。鬼子最为倚重的重火力一旦被封锁,就等于压制住了敌人最强有力的反击火力,使其无法对负责冲锋的一排造成过大的打击。与此同时,原先负责待命的预备队也没有闲着,他们将一串串点燃的鞭炮扔在了一个个的铁皮桶里,发出“噼里啪啦——”类似机枪扫射的声音,其中几个懂得吹军号的文职人员,还模仿不同部队的号声,四散开去,吹起了冲锋号,造成了中国军队在北西南三个方向发起集体进攻的假象,使得日军不明所以,疲于奔命。

原先认为这只是中国军队的拼死反击,困兽之斗的斋藤康佑中佐此时内心之中的惊恐之感也是越来越强,被他视为只是一支连级部队的骚扰作战的中国军队的这次突袭作战在经过了五六分钟之后,枪声却是越来越密集,期间还夹杂着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六零迫击炮的击发声,原先被他视为安全的河堤以北和西南地区甚至都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和机枪扫射声(其实都是七连文职人员组成的预备队的障眼法)。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支那军小股部队的袭扰作战了,这是至少一个加强步兵营的攻击,难道是169团三营主力亲自出马了?”斋藤康佑中佐满腹狐疑的暗自揣测道。这个一向多疑的鬼子指挥官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生怕自己的部队半天来一路平推,过于顺利,恐是落入了中国守军的圈套。

“命令炮兵排停止对牛鼻滩支那军阵地的炮击,优先对西南方两点钟方向,正西方三点钟方向,西北方五点钟方向进行地毯式炮击!高桥小队长,此事由你负责!”斋藤康佑紧锁眉头对准一旁留着仁丹须,身形矮壮,满脸横肉的排兵排排长高桥次仁小队长下令道。

“哈依——请大队长阁下您放心,卑职保证完成任务!”高桥小队长看到自己的上司长谷川少佐被中国守军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当场击毙,意识到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到了,于是想要在斋藤康佑面前尽量表现自己,他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随后斗志满满的指挥手下的炮兵排的士兵们道,“把两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从南边的射击阵位挪到北边去,炮手进入新的跑位,目标两点,三点,五点钟方位,地毯式炮击,五轮齐射准备!”

日军炮兵小队的兵力稍少于一个标准步兵小队,约有四十人,当下在小队长高桥的率领下开始移动那两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重新安排炮位,可惜还没搬动了几步,就被好几梭子激射而来的机枪弹打死打伤了十来人。日军官兵都是从小在“军国主义”思想以及“武士道”精神的熏陶之下长大的,倒真是不怕死,不顾已经冲上了河堤坡面的张凤阁连长亲自率队的一排的火力打击,以及来自董鹰排长率领的二排的火力封锁,依然不要命的将两门步兵炮搬运到了预定位置,随后冒着炮火,不要命一般的向着正在发起冲锋的位于河堤西侧坡面的一排以及完全没多少人的西南方水田和西北方滩涂持续炮击,前面的火炮射击手和供弹手被中国士兵发射的枪炮打死了,后面的副射手,副供弹手立刻将他们的尸体从炮位上拖下来,抛到一边,依旧玩命一般的继续操作火炮射击。

虽然七连文职人员组成的预备队的那一番装神弄鬼的障眼法欺骗吸引了不少日军的火力,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的枪弹砸在了一排和二排将士的头上,尤其是张凤阁连长亲自带队发起冲锋的一排,更是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短短五十米的河堤坡道上已经牺牲了七八名士兵。

看着身边的战友被日军的重机枪弹,迫击炮炮弹打得血肉横飞,几个新近补充进队伍的新兵蛋子本能的趴在了河堤坡面上,试图利用河堤上生长的枯黄的杂草隐藏住自己的身形,躲避开日军密集的弹雨。冲在他们身边的一排排长魏巍见状着急而又气愤地大喊道:“混蛋玩意儿,趴在这里作死啊!想给鬼子狙击手当固定靶子来练吗?!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欠抽的玩意,给我冲!快冲!”他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着,一伸手抓起了其中一个,又在另一个的屁股上给了一脚,连骂带哄总算是带着这两个新兵蛋子冲上了河堤顶部。

在董鹰率领的二排将士们的火力掩护之下,张凤阁连长和一排长魏巍终于率领四十人左右的队伍登上了夯土大堤顶部。打空了手中步枪弹夹里的五法子弹,来不及重新装填子弹的张凤阁连长所幸将手中的步枪好似投掷标枪一般扎向了一名冲上来端着歪把子机枪扫射的日军士兵的胸口,随即从自己腰上的武装带上解下了两把驳壳枪,一左一右,双手持枪,对准身边围拢上来的日军士兵连番开火,瞬间击倒了六七人。

紧随其后的一排排长魏巍和其余两名战士各自将手中的三枚手榴弹捆扎在一起组成的集束手榴弹朝着河堤反斜面的日军炮兵阵地使劲地扔了过去,河堤反斜面上整齐码放着一箱又一箱的日军步兵炮,轻型迫击炮的炮弹,还有一捆又一捆的九七式香瓜手雷,日军仗着自己的火炮射程远威力大,而跟前的牛鼻滩防御阵地上的中国守军却缺乏射程远和大口径的火炮,只有几具射程仅仅为两百五十米的民国二十七年式掷弹筒,所以产生了轻敌的思想,弹药散乱的摆放在火炮阵地边上,没有丝毫的防护措施,一旦被集体诱爆,后果不堪设想。几个眼尖的日军士兵看到魏巍和其余两名士兵朝着炮兵阵地投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也顾不上开枪还击了,倒提着步枪,连滚带爬的转身就朝着远离炮兵阵地的方向溃逃。但他们只跑出了十米不到,“轰隆——”一声集束手榴弹瞬间爆炸,随即就是一连串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炮弹被诱爆传来的通天彻地的巨响,热风夹杂着炽热的火球和滚滚的浓烟,裹挟着无数沙石泥土,扭曲变形的火炮和枪支部件以及血肉模糊的人体残肢朝着远在四五十米开外,已经匍匐在地的张凤阁连长,魏巍排长和其他一排战士扑来。

“胸腹部不要紧贴地面,身体跟地面保持一拳的距离,小心被爆炸震成内伤!”伴随着呼啸而至的灼热气浪和呛人的烟尘沙土,张凤阁连长冲身后的年轻士兵们大声嘶吼着。灼热的气浪呼啸着从众人的头顶和后背窜了过去,众人感觉自己的后背的棉衣似乎起火了一般,灼热异常,原本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的棉衣似乎一下子就被烘干了,自己的后背似乎也正在被烙铁炙烤一般,火辣辣的疼。众人面部扭曲,龇牙咧嘴的强忍着,耐心的等待和祈祷着爆炸产生的一连串冲击波尽早过去。

一连串惊心动魄,排山倒海一般的巨响过后,张凤阁连长率先从河堤顶部探起身来,朝着河堤反斜面一看,只见爆炸过后的日军炮兵阵地以及原先站满日军的河堤反斜面上一片狼藉,两门九七式九十毫米口径轻型迫击炮和两门七十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已经被完全摧毁,火炮那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火球和冲击波扭曲的变形的部件散落一地,而原先那一个小队的日军炮兵排的鬼子以及一个重机枪排的四十余名鬼子,外加前来围堵一排的二十余名鬼子都被瞬间炸翻在地,死伤惨重,两门七十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的残骸边上倒着七八名鬼子,浑身焦黑,已经被炸得好似烧焦的树段一般,根本分辨不出哪边是手,哪边是脚了。四挺92式重机枪组成的重机枪阵地上也横七竖八的倒着十来具尸体,除此之外血肉模糊的尸体,焦黑一片的残尸断肢随处可见。十来名浑身焦黑,浑身血污,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日军伤兵杵着步枪昏头昏脑的从死人堆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还没等他们踉跄着跑出几步,立刻就被一排将士们手中的枪支发出的子弹当即击毙。张凤阁连长双手持枪带着一排弟兄们从河堤顶端冲杀了下来,穿过遍地死尸的日军炮兵阵地和重机枪阵地,朝着负伤的斋藤康佑中佐和余下的一个中队的鬼子冲了过去。

距离爆炸中心较远的一处机枪巢里,一名被炸成重伤的日军轻机枪射击手趁着自己神智还算清醒,看见张凤阁连长率领的中国士兵朝着大队部冲了过去,他解下了自己腰上的一枚香瓜手雷,用嘴一拉保险环,试图同归于尽,张凤阁连长手疾眼快,没等他将手中的手雷在地上磕一下,立即抬手给了他脑袋上一枪,随即捡起那枚手雷,朝着十多名朝他举枪射击的鬼子兵身后扔了过去,“轰隆——”一阵烟尘腾空而起,又炸翻了四五人。

河堤下头负伤的斋藤康佑中佐右手紧握着一支南部手枪,大声指挥着之前卧倒在地,躲过了炮弹引爆产生的大爆炸而幸存下来的百八十名鬼子开枪还击。一轮排枪过来,七八名冲在最前面的中国士兵当即胸腹中弹,顺着河堤的反斜面倒了下去,冲在队伍前头的魏巍排长也是右肩中弹,闷哼一声栽倒在地,身子顺着河堤反斜面“咕噜咕噜——”翻滚了下去。

鬼子步兵一轮齐射过后迅速退壳上弹,准备第二轮发射,但不等他们完成第二轮射击的准备,侥幸躲过了鬼子激射而来的步枪弹的张凤阁连长手中的驳壳枪以及紧随而来的一排,二排战士们手中的中正式步枪,ZB-26捷克式轻机枪也已经率先开火,十六七名鬼子步兵当即胸腹中弹,血花四溅,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更有甚者直接被中正式步枪的7.92毫米口径步枪弹击中头部,被打了个满脸开花。

“坚持住!我们人数占优,不要怕这些支那猪,我们是帝国的武士,为了天皇的荣誉,跟我冲啊!”斋藤康佑中佐万万不会预料到一次被他视为轻松简单的围歼战居然会演变成现今这副模样。人数不及自己队伍的三分之一,武器装备也是天差地别的中国军队居然会对自己的临时阵地发起反冲锋,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几乎是一瞬间就端掉了自己最为倚重的炮兵小队和重机枪小队,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想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后续主力部队的支援,即使得不到支援,他相信只要自己手中的部队能够稳住阵脚,眼前的这百人不到的敌军根本不值一提。但张凤阁连长所想要的却正与其相反,中国士兵人数占居下风,武器装备也是大大不及日军,这次突袭作战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靠着士兵们的一腔热血和一股子拼劲,弥补人数和单兵素质上的不足,争取在日军大部队驰援之前结束战斗。

虽然日军被七连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得一时措手不及,炮兵小队和重机枪小队的覆灭更是给了日军以沉重的打击。但剩余的日军的抵抗还是一如既往的异常顽强,火力优势既然已经基本丧失,他们就跟已经近身的中国军队展开了白刃格斗。一时之间端着刺刀哇哇怪叫着的日军士兵山呼海啸一般,向着张凤阁连长等人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