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詹鬼5
詹鼠听说父母着急，浓眉紧锁起来，慌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山娃子笑而不答。詹鼠见他发笑，心放下大半了。也就问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山娃子答，跟印子呗！你会跟狗獾子、猪獾子，我就不会跟你么？詹鼠见山娃子玩笑，晓得家里头冇紧要的事，也就边走边聊。山娃子告诉他，他一路找来很是顺畅。你要么河滩抠你的宝物，要么顺山岭抠你的宝物，要么顺路拦截逃荒的人。现在天旱，逃荒人蛮多，估计你是顺着大路的，果是不假……我一路走一路问，所问的人都说看见过你了，也就一路问了下来……
既然冇大事，他们也冇必要急急赶路，边走边抠“宝物”边尽力拦截逃荒的人，边游说哪些天物能填肚子，哪些天物需怎么烹调才能吃……
他们二人七游八转，转到一个小手集，只听得从餐馆里头传来阵阵扑鼻的香味。二人迎着香味，原来是从小手集西头一家小餐馆飘出来的，只见门口挂着“拐子饭餐馆”的木牌子。二人正想进门去瞧瞧，从餐馆里传来捶桌子掼凳子的声音，接着又传来赔理声、吼叫声。
县太爷的小儿子从不带钱，成天带着一群小哥们东串西逛，想吃时就往餐馆一坐，喊着老板端这端哪，吃完了嘴巴一抹就走。今日又是这样，屁股一沾凳子，点着要端拐子饭，他们边吃边叫着好香、好香！吃了这样的好东西，一生值得。不一会，盆尽碗光，他们舔口砸嘴之后，叫嚷着不好吃，比他们的詹哥做的差多了！老板出来赔理，承诺下次一定改正。这位“太子爷”笑笑：“这还差不多！”说着，带着小哥们抬脚就走。老板要饭钱，可这位“太子爷”坚决不给，说是不好吃，把他们的肠胃都吃杂了，冇要他们出钱医治还是好的。就这样，一个不给钱，一个不准走。“太子爷”恼了，喝令一声：“砸！”那群小哥们就捶桌子掼板凳的“砸”开了……
詹鼠打听到了这位“太子爷”，早就晓得了这位“太子爷”的德性，他同他的胞兄大“太子爷”，仗着他那不是昏官，不是糊涂官，是钱官的老子的权势，为非作歹，危害了这一方不少的苦人，使得好多家餐馆闭馆或迁走，也使得不少家有女子的人家搬迁或早嫁。詹鼠也早就想治治他，一是替苦人们出出恶气，二是戒他们的下次，能使这一方的苦人们稍稍安稳一点……
山娃子见这位“太子爷”也叫詹哥，心里头感到好笑，拿眼睛瞧了瞧他的詹哥。詹鼠也听到了“詹哥”二字，十分的厌恶，只是朝山娃子摇了摇脑壳，示意他莫要做声……
二人来到馆内，只见满地狼籍，拐子骨头满地都是，还有白菜、冬瓜、小鱼、香菜、白豆腐、绿豆腐、霉千张等配菜也被泼得满地都是，气愤的不得了，双眉紧锁，双眉间的那颗黑痣皱成一砣，这些都是天物哇！太糟了！餐馆老板见进来了一个方面大耳的高个子客人，解下抹腰，指着小太子爷数落起来，叫高个子客人评评，高个子客人点了点脑壳，又睃着眼睛，示意他早晓得了。就来到小太子爷跟前说道：“你没尝他的饭菜，你怎么晓得他的饭菜没有你的詹哥做的好吃”？小太子爷大笑：“哈哈，我看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啵？你瞧这骨头，”他用手指了一根根拐子骨，“那、那、那”，他连着指满地的拐子骨头，“这些骨头都是我吃的拐子肉扔下来的，怎么说我冇尝？”又把肚子一拍，“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太……太难吃了……”，他本想说太美了，把肚子都吃鼓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他不给钱，就是因为太不好吃了，坏了他的肠胃，当然不能说好吃……
詹鼠眉头越锁越紧，淡淡一笑：“你吹牛，这么多拐子骨头，你能吃这么多拐子吗？”“吹牛？谁吹牛，不信，还端些来，我还想吃……”他差点又说跑了调。詹鼠听出他又差点说岔了，就问：“你不说不好吃，吃坏了你的肠胃，要找郎中看你的肠胃吗？干嘛还想吃？”山娃子笑了一声：“肚子还吃鼓了哩！”那位太子爷晓得上当了，支支吾吾的好半天冇吭出一个屁来……后悔死了。“说吧，你说不好吃，你自个说的肚子吃得胀成了鼓还想吃。吃了这么多，该给多少钱？”“我要是不给呢？”小太子爷耍起横了！“不给好说，这里的钱我给你付，天干火燎，苦人们连这个都弄不饱肚。”说着，从褡裢里头取出树皮、树叶、草根，朝桌子上头一掼，“你却在这里糟掉了这么多苦人们见都冇见到的东西。你只把你吃剩的骨头和你糟蹋的天物撮起来，带在脑壳顶上头，沿街叫着：‘这是我吃过拐子饭的骨头，这是我糟蹋的天物’，看看街上的苦人们怎么收拾你！”小太子爷害怕了。他听说过，一个有钱人用白米饭喂猪，被一群人冲进屋里头，从猪槽里头撮起白米饭摊到街上吆喝，弄得四里八乡的穷鬼们冲进了这有钱人的家里头，把肉取下来煮吃了，把鸡捉起来杀吃了，把米洗了蒸吃了。他心里头说：今日总算遇上鬼了！詹鼠见他怕了，吼一声：“撮！”“哎……”忽的他又硬了起来：“嗨嗨，你晓得我是谁吗？告诉你就会把你嚇出尿来！我是……”詹鼠嗨嗨一笑：“晓得，晓得，你不就是那个不是昏官、不是糊涂官，是钱官的县太爷的小儿子么？”“我的妈呀！他全晓得，看来，我搬出了老子他还是不怕的，还敢骂我的老子哩！”心里怕了，嘴上还硬着：“他……他们做的就是没有我詹哥做的好吃……”“詹哥，是你呀！我说听着声音熟哩！”詹鼠抬眼一看，见四头从伙房里头一下子冲出来，紧紧抱住詹鼠……太子爷傻眼了：“我的妈呀，他是詹鼠！我还詹哥詹哥的叫了好半天哩！四头手指看太子爷那群人，又开始数落了！詹鼠道：“我是全晓得的，他不给钱是饶不了他的！”太子爷更怕了，他晓得，詹鼠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詹鼠不光饭菜做得好吃，好多好多穷鬼都听他的，好有人缘。他还晓得，他曾领着几个受冤的穷鬼找他老子辩理，把他老子辩得象个哑巴，不敢吱声。詹鼠走后，他老子气得嗷嗷直叫：这个詹……詹鬼、鬼……想到这些，他软下来了：“詹……詹先生，兄弟我今日冇带钱，明日下、下午一定送来，一定……”“冇钱？好说……”太子爷一听“好说”，又喜了：“我说嘛，詹先生是好人，好说话，又爱帮助人……”他满心以为詹鼠会替他给或替他求情！只听詹鼠冷笑道：“我看你那上衣还值俩钱，顶那饭菜钱，脱！”太子爷忙忙的吼着跟他的小混混们：“脱！”“不行，他们的衣衫值不了饭钱！”詹鼠道。太子爷又连连指了几个混混：“脱，脱，你也脱，你，还有你……”“不行，他们的上衣加起来还不够，只要你的！”太子爷没办法了，只得脱，光着赤膊了，对着一个混混吼道：“你的脱给我穿！”詹鼠手一拦：“不行，走过这条街才行……”
诚然，这里的风俗，谁要是做了不要脸的事，就叫他脱掉上衣，叫他满街走，让他自觉丢人，冇脸见人，以戒下次。要是做的事太恶了，就扒掉他的裤子……
当下，小太子爷只好光着上身沿街走去，那些小混混不敢跟着，全跑散了！街道两旁，只惹得大人小孩站在屋檐下瞧热闹，指指点点的：瞧，他就是那个不是昏官不是糊涂官，是钱官的县太爷的“小太子爷”吗！往日的威风哪里去了？吃的喝的，撵得好几家餐馆改行，今天总算遇上了詹先生……
太子爷光着背、光着胸，被迫的在大街上走着。活活的现世宝一个样子，一条小小的街道，他却象走着万里之遥，心里恶狠狠的说道：“你……你……记着……你这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