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好看数老板（1）

深蓝天空在规定时间报了名，第二周就收到了邀请投标的通知书，李雯丽让肖禄拿通知书的时候，特意打听一下，总共邀请了多少家公司来投标，得知客户并没有设门槛，所有报名的公司都收到了邀请，总共有十来家。

肖禄回到公司，他们仔细研究了邀标函，除了基本情况介绍，投标规范等要求外，需要特别注意的有两条：

1，各投标公司如需要访谈业务部门的，请提前编制访谈计划，包括需要访谈哪些部门，访谈什么内容，需要多长时间等，访谈计划三天之内交到招标委员会，以便客户统一安排时间，过期不交计划的，自行联系业务部门。

2，开标时间7月15日，还有一个月时间。

时间看起来还挺宽松，但如果要认真做，其实已经很紧张了，他们不敢怠慢，把邀请函发了一份给呼延旗，然后打电话给他，问怎么安排，呼延旗让他们先把基础工作做好，他跟老板商量一下再说。

不到十分钟，呼延旗通知，下午到HOMI开会。

还是上次的地点，还是上次的队形，人刚到齐，李雯丽就迫不及待问：“苏总你们有新策略了吗？”

苏文娜见她如此着急，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该怎么表达，最后下了决心，谨慎地说到：“李总，你们也别太着急。有一条线，我本来不太想用，但是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看来不用也不行了。我有一个熟人，级别很高，应该可以管到三北电力，大家先尽量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就让他帮忙打一下招呼，应该管用，但是我要强调，第一，这件事必须保密，第二，我们尽量不动这条线，而是通过自己的策略拿下这个咨询标。大家明白吗？”

大家听她有这么硬的关系，都松了一口气，许问真更是如释重负。虽然每次沟通他都显得信心满满，其实他很清楚，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客户买不买账还真说不准。而且这么大的项目，大家如此信任，也是自己第一次在京城玩大单，万一搞砸了，脸就丢大了。如果有苏文娜这层关系托底，那运作起来相对就比较放松了。

他正要附和两句，却听李雯丽先说话了：“苏总这么说，我们当然就有底了，这几天我们也没闲着，延旗带着我们认识了几个关键部门的领导。同时我们也在托关系接近司副总，毕竟他是最关键的角色。我敢断定，如果说第二轮的投标需要评委评审，那第一轮的咨询标基本就是司副总做决定。”

许问真听她的判断跟自己差不多，心里挺佩服。同时也挺矛盾，既希望他们能有关系接近司副总，自己压力小点，又担心他们抢走了主动权，自己就失控了，于是问到：“那进展如何？”

李雯丽就说了一句著名的废话：“一切按计划推进。”

许问真就知道基本上没进展，便回到主题，说：“今天开会的主要目的，是要把我们的访谈计划表定出来，赖斯理，洪博士，还有纪军，你们三位是主要写方案的，你们看需要访谈哪些部门呢？”

洪博士就说：“机关里主要的业务部门，都需要访谈，反正都在一个楼里，也容易。基层单位嘛，电力公司主要的业务口，都要找一个访谈吧，比如建设，维护，应急抢修，供电，应急保障等等。”

赖斯理补充了一句：“每个基层业务口可能需要找两家单位访谈，才能找到关键需求。”

纪军也补充了一下：“机关部门，客户应该不会让所有公司单独去访谈，那样太乱了，我估计他们会安排每一个部门集中访谈，所有公司同时参加，所以，机关这边，我们是不会挖掘到独特需求的。关键是基层，我们可以多放点心思，所以我赞成一个业务口找两家单位访谈。”

大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均表示赞同。接下来许问真提出一个建议，却引发了一次小争议：“集团层面领导的访谈，要不要放到计划表里。”

呼延旗表示不赞成：“放进去呢，所有人都能看到，如果客户也安排统一访谈或者沟通，那所有公司都能拿到统一的信息，我们反而不能出奇制胜了。”

李雯丽也表示赞同：“如果安排了统一沟通，我们也就没有理由再申请单独沟通了。”

许问真却问：“如果这次不申请，那以后再提出要求，万一客户以此为理由拒绝呢？那我们这步棋也走不出来。”

大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沉默了。最后还是苏文娜一锤定音：“先不申报，就算我们冒一次险吧，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教会天下人。”

大家就大为惊叹，认为她一语道破本质，而且总结非常到位。苏文娜心里很得意，她其实是对许问真有信心，觉得他应该可以单独约到几位高层领导。

会后，李雯丽一直跟着许问真，请他带自己去见司副总，许问真就不解地问：“你们不是在托人做他的关系吗？”

“兵分两路嘛，我们是投标公司，迟早不是都要拜访这些领导的吗？”

她这个话呢，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按照他和苏文娜、呼延旗的决定，这个阶段只带深蓝天空的人拜访处级领导，更高层的领导看情况再说，便说到：“那好吧，我跟司副总约一下时间，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吧。”

这句话等同于她说的那句：“一切按计划推进。”是一句废话，李雯丽有点失望，只能叮嘱了一句：“那你抓紧点。”

说完又找苏文娜去了。

晚上回家，许问真在车上问苏文娜：“李雯丽又找你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让我催着你点，尽快带她去见司副总。”

许问真听她说这个，就放心了。然后说：“你今天总结那两句话，非常到位，展现了较高的竞技水平。”

“还较高的竞技水平，你就说个很高的竞技水平又能怎样。“苏文娜不屑地说，然后又补充道：”你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

“嗯，你还有师傅，谁啊？“

“就是那个谁。“

“谁啊？“

“那个大傻子。“苏文娜说完哈哈大笑。

许问真呆了一下，随后便有几分得意，就跟着一起笑。

过了一会儿，许问真突然问：“你下午说那个关系很硬的熟人，能透露一下是谁吗？“

“你真想听吗？“苏文娜突然变得很严肃。

“想听。“

“不后悔？“

“不后悔。“

“观音菩萨。“

苏文娜说完又哈哈大笑。

许问真一听这话，脸就变得有点苍白了。这不是两个人私下开玩笑，这是正式场合做的承诺，万一到时候真的需要这层关系，她拿不出来，人设不就崩塌了吗？可不是哈哈一笑就能蒙混过关的。

苏文娜见他脸色不善，知道他真生气了。就安慰他：“没关系的，你的建议又不是真的被客户否决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搞定客户，所以到不了最后一步。我这么做，也是怕深蓝天空乱了阵脚，胡乱出招，破坏你的计划。“

许问真听她说得也有道理，就问：“那万一真到了最后一步呢？“

“所以，你要努力哦，小哥！“苏文娜一脸坏笑。

许问真的心一下又软了。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份，许问真算算差不多该找司副总汇报了，就跟苏文娜商量，要不要带李雯丽一起去，苏文娜琢磨了一会儿，说：“还是带她去吧，她都催了好几次了。”

许问真还是有点犹豫：“这一步要谨慎呐，李总做客户很有一套，只要搭上这条线，我估计她很快就能把关系做得很近。好便是好，如果她们动了歪心思，我们就非常被动了。”

苏文娜也认真权衡了一下：“都到这个程度了，大家谁都下不了船了。李雯丽说得也对，最终投标、签合同、实施的是他们，我们在名义上只是他们的供货商，所以他们也应该在司副总面前露个脸了。”

这一点最终说服了许问真——如果想得到司副总的支持，至少得让他知道应该让谁中标吧。就预约司副总的时间，然后通知李雯丽第二天早上到客户门口见面，李雯丽自然万分高兴。

苏文娜就问：“你不跟延旗一起吗？”

“算了，这种场合两个人足够了，这次不需要演戏，反而要保证话题的专注。”

第二天早上，天空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许问真到的时候，李雯丽撑着一把花伞正在等他。他就带她径直来到司副总办公室。

见面后，首先介绍李雯丽给司副总，并申明：“领导，这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次咨询标以及下一轮的正式标，都由他们代理我们的产品和方案参与您们的项目。”

司副总认真研究了李雯丽的名片，又问了一些公司资质、主营范围，成功案例之类的话题，李雯丽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还算漂亮。

许问真等时机差不多了，趁着一个话题的空挡，说：“领导，我们今天来，一是李总久仰大名，早就想来拜访您；二来呢，是有一些想法要跟您汇报。”

司副总一听他又有想法，就来了兴致：“许总说有想法，一定有创意，说来听听。”

许问真就开了一句玩笑：“是啊，如果仅仅是今夜又下着小雨，明天我打伞等你之类的废话，怎么敢耽误您的时间。“

然后他就把关于驾驶舱，VR体验的方案合盘托出，足足介绍了十分钟。

李雯丽在旁边听得怒从心头起，差一点恶向胆边生。原来你们上次根本就没给客户汇报，害的老娘沉痛这么长时间。我就说嘛，这么好的东西客户怎么可能不感兴趣。想到这里，她就开始观察司副总的反应。

司副总的反应完全写在了脸上，许问真上次实现了他一个小小的政治需求，今天这个创意又基本摸准了集团领导的业务需求。所以他的脸就开始逐渐放光，眼里闪烁着欣赏的喜悦。

待许问真说完，他却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说：“应急抢修系统和移动视频监测系统，都要做接口连进驾驶舱，这样，分管和主管的领导，在办公室就可以进行现场决策指挥。“

许问真赶紧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圈，嘴里说到：“这个建议至关重要，我们再想办法搞一个移动端接口，这样即使领导出差在外，也可以通过手机进行决策指挥。“

司副总深表赞成，就问道：“需要我们什么配合吗？“

“两条，领导，第一，咱们单位现有的生产，安全方面的视频，图片，我们能不能借用一些，这样我们做VR的时候，就不用去现场拍了。“

“这个没问题，我一会儿就给办公室和宣传处打电话，让他们配合，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需要跟每位集团领导做一次访谈，了解他们的驾驶舱需要放什么内容。“

李雯丽在旁边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话题设计，这时机拿捏，炉火纯青啊！

司副总却哈哈大笑着说：“许总这是谋定后动，有备而来啊！几个副总的需求嘛，不用调研，我都可以告诉你，关键是大领导那里，的确要访谈一下。“

说完，他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择日不如撞日，他今天应该在，走，我带你们去找他。“

许问真心里一阵狂喜，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赶紧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李雯丽已经走到前面把门推开了，待他们出来，又快步走到前面去按电梯按钮。

司副总见李雯丽走远，便放慢了脚步，小声对许问真说：“你那篇戚继光的文章，我按照你的套路，把它变成大领导的原创了，待会儿这个话题就不要提了。“

恰好走到电梯间，李雯丽正在等他们。许问真一下停住了脚步，身子往旁边一斜，扭头看着司副总，无厘头地说了一句：“雨天打花伞，好看数老板。“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苏文娜，李雯丽以为他说自己，立即绯红了脸。司副总知道他用这种无厘头的方式暗示自己全忘了，就哈哈大笑，竟笑得有点弯了腰，许问真也跟着哈哈大笑，李雯丽又以为他们在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脸就更红了。

还好电梯到了，他们就一起进了电梯。

大领导对许问真的方案也表示了支持，一方面呢，觉得这个创意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也要给司副总面子。但是却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驾驶舱的码表必须做成电表的形式。

许问真和李雯丽都有点懵，就努力回忆电表长什么样，却发现好像很长时间没看过电表了，家里电费都是物业代缴的。李雯丽就冒失地问了一句：“领导，电表长什么样呢？“

大领导一听，哈哈笑了一下，然后爽朗地说：“走，带你们去我们陈列室看看，你们也了解一下我们电力人艰苦奋斗的历史。“

许问真赶紧附和：“那太荣幸了。“

司副总也赶紧说：“你们运气好，大领导平时哪有这空时间，今天正好你们赶上了。“

李雯丽和许问真又一叠连声地道谢。

大领导走最前面，司副总落后半步紧随，许问真和李雯丽则忙前忙后，开门、按电梯，没事可做呢，就在后面跟着。

出了电梯，许问真发现陈列室跟桑处长办公室在同一层楼，马上凑近李雯丽的耳朵，问她：“见过桑处长吗？“

李雯丽耳朵痒酥酥的，心里也痒酥酥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说悄悄话，也压低了声音说：“见过。“

“那你去跟桑处长打个招呼，他要是不问，你打完招呼就出来，他要是问呢，你就说陪大领导转转。“许问真又凑近她耳朵小声说。说完快走两步跟上两位领导，听见大领导在跟司副总讨论：”那个VR的方案，其实在新员工培训、安全教育、危险作业模拟等方面都可以采用。“司副总点了点头，许问真马上拿出笔记本，又画了一个圈。

李雯丽也快走了几步，先跑到桑处长办公室去了。

陈列室里，大领导饶有兴致地跟他们聊起了电力行业的发展史，又给他们介绍各种设备的演化、电力行业的现代化进程，司副总在一旁时不时补充。许问真就跟李雯丽分工，一个做笔记，一个拍照。

好在只讲了十几分钟，大领导就有事要走，否则李雯丽的手就要写抽筋了。

他们一起送大领导进了电梯，司副总就问他们还有什么事吗？许问真想想已经非常圆满了，就说没事了，司副总于是跟他们告辞，李雯丽就上前一步帮他按电梯。

这时，司副总跟许问真轻轻说了一句：“方案好好做。“

许问真一听，这不废话吗，谁敢拿这个开玩笑！

随即就一阵窃喜，仿佛听到林智渊说那句：“交流的时候低调一点。“司副总这句话，听不懂就是一句鼓励而已，听懂了意思就是：只要方案不出错，这个标就是你的。

许问真和李雯丽出来后，雨越发大了，李雯丽问他怎么回去，他就说车放公司了，打车过来的。

李雯丽很自然从包里掏出一把花伞递给他：“走，我送你回去，先去取车。“

许问真以为她还有一把伞，就等她拿，她却没有了，嘴上还说：“走啊，你不是说雨天打花伞吗？“

那意思竟是要两个人打一把伞，这下尴尬了，拒绝吧，肯定会被嘲笑想多了，同意呢，这把小伞两个人打，难免不会想多了。只好说到：“麻烦李总受累，把车开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说完把伞又递给她。

李雯丽就咯咯笑了，语含双关地说到：“果然是好看数老板啊！”这才转身去取车。

许问真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啊！

车上，许问真先掏出记事本，在两个圆圈旁边做了详细批注，才问李雯丽：“李总，今天感觉怎么样？”

李雯丽却非常生气：“你为什么骗我们，而且骗这么久？”

许问真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意思，赶紧解释说：“不好意思李总，不是成心的，主要还是处于保密的需要。”就把当初的想法跟她说了一下。

李雯丽其实能够理解，嘴上还是恨恨地说：“真会演戏啊！一大帮人被你们当猴耍，就你跟苏总知道真相吧。”

“是的，她是我老板，我不能瞒她。”许问真诚恳地说。

李雯丽心里郁闷了一下，又突然高兴地说：“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很圆满的，太开心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吧。”

“这是必须的，这个事现在也说开了，下午我们分头把工作布置了，晚上开个动员大会吧，给同志们打点鸡血。”

许问真回到公司，把上午的情况跟苏文娜汇报了一下，苏文娜万分高兴，右手拍了拍胸口：“那就好，不用请观音菩萨了。”

许问真一本正经地说：“该拜还是得拜。”

苏文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试探着问：“你们坐一辆车回来的吧？”

许问真有点奇怪：“是啊，我怕不好停车，没开车。”

“打一把伞去取车吧？”苏文娜凭女人的直觉，又问了一句。

许问真听她有点酸溜溜的，就假装认真地说：“是啊！”

苏文娜一听居然是真的，就讽刺道：“你故意没带伞吧？怪不得也不让呼延旗去，好套路。”

许问真看外面没人，就故意逗她：“嗨，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没有带伞的习惯。”

“两个人打一把伞，淋坏了吧？不过抱紧一点应该淋不着。”

“是没淋着，她一个人打一把伞怎么会淋雨呢？”

眼见苏文娜含娇带痴地看着自己，有点迷惑，他又笑嘻嘻地说：“老板我错了，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取车，自己在原地等她，下次我一定跟她打一把伞，一起去取车。”

苏文娜听她这么说，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还想有下次！罚你晚上请我吃饭。”

许问真这才想起来，忙说到：“还真不用我请了，晚上李总请我们一起，算是一次战前动员吧。”

苏文娜这才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