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王 维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品读】

这首诗是王维晚年隐居辋川时与好友裴迪互相唱和之作。诗中极写秋日傍晚山中之美。山色苍翠，秋水终日潺潺；渡头已经冷清，落日即没，村中炊烟已袅袅而起。年事已高的诗人倚杖于柴门之外，听风中秋蝉长鸣。这时候，“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裴迪又醉酒归来，在我这位“五柳”面前狂歌。诗的每一句都是一幅精美的画面：“寒山苍翠”、“秋水潺湲”、“柴扉老翁”、“风中暮蝉”、“渡头落日”、“墟里孤烟”、“接舆醉酒”。画面的排列组合又使它们流动起来，宛如一组图像清晰、声音逼真的电视镜头特写。

诗中，诗人以五柳自比，把裴迪比作接舆。接舆是春秋时期楚国的隐士，见世事无常，便佯狂醉酒。有一次，他见到四处游说自己政治主张的孔子，便唱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意思是说，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凤鸟呀，运气为什么这样不好呢？已经过去的事是无法挽回的了，但未来的事却还来得及改。算了吧，算了吧，今天的统治者快完啦。所以，接舆是一个能透彻领悟社会现实的历史人物形象。五柳则指东晋隐士陶渊明，陶渊明曾自称五柳先生。诗人在这里以接舆、五柳作比，表达了他愿同古人一样超然物外，与友人同享隐居之乐的意向。诗人在晚年被迫失节于安禄山叛军，一时豪情尽失，索性归隐于本就钟情的山水，在辋川筑别墅而居，每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深得隐居之乐。

大凡名士归隐，不外乎两种动机，一是想走所谓“终南捷径”，以隐居博取声名，从而进入仕途；一是真隐。真隐者又多因仕途、功名失意而隐。如王维，则是得意时为儒家，积极进取，奋发有为；失意时信佛老，清静无为，世间人知其不可为而为者毕竟少矣。

读这首诗要领会作者隐居之乐，而作者隐居之乐在于山水之间；倘如此，读者就做到了“乐其乐”而倍尝读诗之乐了。

（李敬一 崔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