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慰人阳光 暖村巧匠
第六章 慰人阳光 暖村巧匠
第二天醒来，齐仁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感觉这一觉睡得无比舒服，看日头，应该还很早，齐仁智有些诧异，自己的精力竟会恢复的如此之快。看了看躺在床沿上默不作声地树芯偶，齐仁智才大致有了些猜测。
收起树芯偶，齐仁智开始规划自己今天的行程。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今天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吧，齐仁智心里想着，毕竟明天自己就要离开家了。
齐仁智整理好了衣服，也梳理了头发，唤下人打来水，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感觉精神无比。大概是昨晚的体力消耗也有些大，刚起床的齐仁智有些饿了，喊人做了碗打卤面。
筋道爽滑的面条上淋了由蘑菇、菠菜、豆腐和肉丁做成的鲜美浇头，面条晶莹、汤汁爽滑，让齐仁智食指大动，自己呼哧呼哧地喝下了两大碗，齐仁智这种毫不矜持的吃相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在一旁待命的厨子也是露出了一副十分满足的笑容。
吃饱了，齐仁智抹了抹嘴“见着老爷和夫人的时候支会一声，少爷我今天要去外面好好溜溜。”齐仁智跟一旁的下人说了两句，就一拂袖，踏步走出了家门。
儡城不算太大，寻常人走上三十分钟就足够出城，齐仁智这种打小修行的傀儡师脚步要比寻常人更轻便些，不出一刻钟，齐仁智就已经看到了城门。
儡城虽是地处沐毓国的南部边陲，但周边却不荒凉，往西走是些民风淳朴的山间村落，往东走不就就能见到些依海的港口。
东边的港口城市固然是要比西边的村落繁华的，但齐仁智不喜欢那里喧闹的氛围和空气里面的鱼腥味。所以齐仁智今天依旧是打算再去西边的村落逛逛。照旧和城门的守卫打了个招呼，齐仁智拔起腿就沿着路往西走去。
正值春季，又赶上一个好天儿，阳光明媚、微风不燥。如此舒适的环境齐仁智不忍一人独享，掏出移乾袋，将树芯偶唤了出来“出来了，树儿，今天陪少爷我踏青。”齐仁智左手掌心探出一束白线，分成几缕搭在了树芯偶的身上。
“哦！哦！少爷您终于舍得带我出来了。”“拉倒吧，说的跟少爷我平时虐待你似的。这不把你打扮好了么，肯定得让你出来透透气啊。走着，让少爷带你在咱家跟前逛逛。”“好哦！少爷，带我去看好玩的东西。”“瞪大眼睛看吧，树儿，这有人生活的地方绝对比你生活的山沟强。”
齐仁智的手很随意的做着些操作，树芯偶就灵便地动了起来。齐仁智很满意自己操作的效果，顺着微风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然后带着树芯偶在这铺满和煦阳光的小路上慢慢踱步。
因为很享受这样天气下在户外散步的感觉，齐仁智走的并不快。但过了不就，还是能隐约见到些房屋了。叶归村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村落，村民们友善朴实，但其中又不乏能工巧匠，所以齐仁智很喜欢来这里。离村子不远了，齐仁智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树芯偶也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这一人一偶就走到了村口。“呦，李爷爷您晒太阳呢。”齐仁智看到了村口的石板路旁，一个老人倚着一堵有些破旧的老墙，两眼微眯，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写满了舒适。听见有人打招呼，老人微微睁开了眼睛，见来人是齐仁智，老人接着报以一个亲切的微笑“小齐，今天又有空过来了啊。”“是啊，李爷爷，今天没事，过来村里看看。”
“哟，这是又带了个什么新奇东西啊，还会自己走呐。”见到跟在齐仁智身后的树芯偶，老人也来了兴致，看着被齐仁智雕琢好的树芯偶“这个啊，挺复杂的东西，说了您也不懂。”
老人凑到齐仁智跟前，摸了摸树芯偶光滑的外皮，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不服老不行喽，还得是你们年轻人，见识多，脑子灵，才能弄出这些稀奇的东西来。”老人拍了拍齐仁智的肩膀，表示了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赞许。
老人慈祥的举动却让齐仁智的眼神有些暗淡“李爷爷，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能来看您了，您老可得多保重啊。”老人有些疑惑“小齐啊，你不是说你家离这不远么？没事多过来玩就是啦。”“李爷爷，明天我就得出去上学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一年也不知道能回来几次。”
“小齐啊，出去上学这是好事儿啊，走的远了能多长长见识，在学校里也能学到不少知识，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出一番成就来。”听齐仁智说了理由，老人眉眼间的笑意更胜，仿佛是见到了自己出息的儿孙一样。齐仁智觉得此刻眼眶有些温热，虽然跟村里的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村里人淳朴的性格让齐仁智有了归属感。
“哎呦，爹！您怎么跑这来了，这让我好找啊。”两人说话间，一个村妇沿着出村的路走了过来。村妇看见了齐仁智，同样也是眉眼含笑，村里的人都很喜欢这个聪慧的孩子，这个村里的熟客经常会来到这里给他们这些一辈子没走出山门的人讲些有趣的见闻，也会带些新奇的东西过来，与村里的人一齐分享。
来的村妇是李爷爷的儿媳，估计是去老人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家务要忙，没见着老人这才出来找来了。“今天天气好，我出来走走。这不刚见到小齐么，人家孩子出息了，要出远门上学了。”村妇的出现缓和了一些刚才有些煽情的氛围，齐仁智趁机抹了下眼睛，跟妇人打了个招呼
“李大娘，好！”“诶！好孩子。要出门上学啦，好事情。今天中午来大娘家吃饭，大娘做点好吃的给你贺贺。”李大娘亲切地拉住齐仁智的手，发出了午饭的邀约，齐仁智要出门求学，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嗯，好来，李大娘，我先去我张叔那一趟，中午去您家蹭饭吃，嘿嘿！”齐仁智笑着答应了。
李大娘也瞅见了齐仁智身后的树芯偶，但妇人家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多看了一眼就没再发问，齐仁智跟老人和村妇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因为中午有了凑一起吃饭的机会，没说太多就告了别。
齐仁智沿着村内的石板路继续走，不是地跟见到的人打招呼，也收获了不少热情的回应，树芯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齐仁智没透露太多，寥寥几句就敷衍了过去。不一会，齐仁智走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工坊前，推门进去，工坊内的金属气味就飘了过来。
这间工坊很小，内部环境更是连整洁都说不上。各色物品被随意摆放在地上，一个工作台不知被灼热的铁块烧过，满是漆黑。齐仁智穿过杂乱的工坊，打开了工坊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这里是巧匠张的家，巧匠张是这个村子里和齐仁智交流最多的人，齐仁智有些奇思妙想，不方便在族内的工坊里试验时，就会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工坊里来，和巧匠张一起研究。
齐仁智送给齐仁哲的百解魔方就是出自巧匠张之手，齐仁智刚拿到的时候试玩了几次，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精细度丝毫不比家族工坊里的老师傅差，透过这一个小物件，齐仁智又对巧匠张的手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所以临行前给自己准备的百解魔方，齐仁智也交由巧匠张定做。
齐仁智推开小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人在呼呼大睡。齐仁智走到床边，推了推熟睡的巧匠张“张叔，醒醒了，都几点了还睡。”被齐仁智这么一推，巧匠张稍微有了些动作，伸手推开了身上齐仁智的手，嘟哝了两句难以听清的话，朝里又翻了个身。
“吕姨来了！”齐仁智在巧匠张的耳边大喊一声，巧匠张身子突然一紧，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啊？淑娟，怎么啦？”巧匠张又挣了睁眼，看了看周围，没有齐仁智口中的吕姨，不由有些怒意“小齐，你小子又使坏！”这一场景让齐仁智乐的不行，丝毫不把巧匠张的呵斥当回事儿。
“哎呦，笑死我了！张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睡啊，今天不做生意了？”“还不都赖你小子，昨天下午又给我一笔活，你那个小魔方本身就够难做了，还让我变个新花样，我做了一宿。”“张叔辛苦，今天多给您割二两猪头肉。”“算你小子有良心，喏，东西在这，你看看满意不？”
巧匠张从枕下摸出一个物件，丢给齐仁智，正是改良过的百解魔方“我张叔做的，我肯定满意。”齐仁智说是那么说，还是把玩了一番，确定了魔方的品质，就收进了移乾袋里。“呦！好小子，刚才我还没注意，今天带了个大家伙来啊。”巧匠张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了齐仁智身后跟着的树芯偶。“是啊，大家伙，您瞧瞧怎么样。”
齐仁智拉动树芯偶来到身前，方便让巧匠张观察。“少爷，别把我说的跟个玩具一样啊。”树儿听见这番对话有些不乐意了，用精神力给齐仁智传递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是碰见少爷我了，放别人那，拿你做玩具还嫌费劲呢。”齐仁智用精神力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了过去。这话有些伤树，但确实是事实，树芯偶有些委屈，但没法辩驳也就收了声。
巧匠张上下打量了一番树芯偶，还亲自活动了一下树芯偶的各个关节。“恩，是个好东西。”巧匠张摸着下巴认真地说“就是这木工活做的太次了些。”“还不是这破木头太难雕刻了，得让本少爷亲自动手。”齐仁智心里想着，但嘴上没说什么，跟着巧匠张一起点头。
“了不得啊，做这么个东西，光是图纸都得花上一两天，里面也不简单吧，小齐，能拆开看不？”“别介，张叔，里面有伤人的东西，可不敢乱碰。”齐仁智阻止了巧匠张拆开树芯偶观摩的想法，巧匠张也没再坚持，又仔细地摸了摸树芯偶的表面“哦，我说的呢。这料子也不是寻常的料子啊，我都难想这么硬的木头是用啥切割的，能做出这么小的零部件来。”
巧匠张认真了解了树芯偶的质地，知道自己之前评价木工活水准的话说的太肤浅了。“得是百年以上的灵芯树，小齐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奇物啊。怎么把这么个东西带出来了，赶紧回家去，可别让歹人见到了。”“不碍事，这也是家里刚弄的，带村里来给大家开开眼。”巧匠张听了齐仁智的话，眼睛眯了眯，拉出两条破长凳，邀齐仁智一起坐下。
巧匠张又在屋子里找了一番，拿出了两根烟，递给齐仁智一根。“诶，张叔，我这里有好的，别抽这个了。”齐仁智说罢也从怀里掏出用桃花纸卷好的清心烟。“别介，你那个劲儿太大，顶的难受，寻常人受不了。”“这几根没事，我改良了的，您尝尝来。”齐仁智不由分说地把一根清心烟塞进了巧匠张的嘴里，用火折子打着火，给巧匠张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开始吞云吐雾。“哟，果真是不一样了，你小子看来是又研究出新花样来了。”
其实用清心草卷烟抽这个法子是巧匠张教齐仁智的，不过不同于齐仁智直接抽清心草那么奢侈，巧匠张一开始卷的是一种叫做香枯草的植物，这种植物少水分，点着之后有股微呛的香味儿，村里人家经常用点燃的香枯草驱除屋内的异味，唯独巧匠张别出心裁，用草纸卷着抽。
香枯草卷的烟，虽然抽起来口感粗糙了些，但没有清心草那种抽完之后的精神疲乏感，而且香枯草不似清心草那般昂贵，在云庇山脉上随处可见，所以这个寻常的小发现给巧匠张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内容。可惜一般人和巧匠张的品味不同，一直不认为巧匠张的这一做法是什么不得了的发现，所以抽烟这件事是巧匠张在和齐仁智结识之前自己独特的消遣。
齐仁智取出一个香囊，递给了巧匠张“每根里面加一小撮，能提神，而且不会有眩晕感，以后您就这么抽就行了。”巧匠张打开香囊看了看，全是干制的清心草，而且是精研过的粉末，得有三两左右。
巧匠张知道清心草的价值，这么个数量的干制清心草，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巧匠张没收起香囊，反倒是把它推给了齐仁智。“小齐呀，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巧匠张盯着齐仁智认真地说。“打第一次见你，我就大概知道你是儡城里的人了。”
“张叔，咱俩这么熟，我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你。”“是啊，儡城是沐毓的军事重地，看守森严，寻常人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了解。但沐毓傀儡师的神话被传了不知道多久了，你这样的一个小孩子，能对这些物件这么熟悉，自然是儡城中人无疑。”
巧匠张重重地抽了口烟，继续说着：“你今天带来的是你的傀儡吧，这样的一具傀儡就算是儡城中人，也难拿的出来，妄论你这样一个孩子。再加上你这随手就抽的清心烟，看来老张我真是结识了一个大人物啊，是不是啊，小齐。哦！不，齐少爷。”“张叔，您这话说的，我什么身份又不重要，我还是那个爱和您闹，陪您抽烟的小齐。”
齐仁智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香囊推向了巧匠张“这个您留着抽吧，您平时做活，费脑子。”“不行啊，这太珍贵，不是我这般寻常村夫能享受的。”“您都知道我大概的身份了，还觉得我在乎这点么？”巧匠张琢磨了一下，还是收下了香囊“张叔啊，不瞒您说，我就要走了。接下来的两年里，估计是难有机会来村里了。”
“啊？小齐，你这是要做什么去？”齐仁智抬起头给了巧匠张一个含蓄的微笑“出去上学，为当好一个傀儡师打打底子。”“哦，是这样啊，是好事情，你有这样的身份，还有很好的天赋，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傀儡师。”巧匠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些失落。
这对儿忘年之交有着共同的爱好，巧匠张丰富的经验对齐仁智制偶的技巧有很大的帮助，而齐仁智所掌握的理论和延伸出的想法也能让巧匠张提供一些新的器械思路。少了这段感情的填充，两个人的生活都会或多或少地失去些颜色。
齐仁智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随着齐仁智的动作，还能听到袋子里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这里是二百枚铜钱，您收好。是这次做魔方的报酬。”“用不了这么多的。二十枚都太多了，虽然你不差钱，但这……无功不受禄啊。”“您就别推辞了，权当是我多请您喝了几顿酒。”“那也不行！这可是二百枚铜钱啊。”
巧匠张一脸严肃的拒绝着齐仁智递过来的钱袋，看样子是一定不会收了。“您就拿着吧，给我吕姨买两件称心的首饰，我以后过不来了，好让她多陪陪您。”齐仁智摆出了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巧匠张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收结果了钱袋，不过手能看出些轻微的颤抖，这一袋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齐仁智口中的吕姨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刚嫁叶归村没多久，丈夫就被迫参军了。吕姨一直在盼着丈夫回来，但等来的却只是一个木牌和寥寥的补贴，丈夫彻底回不来了，吕姨成了寡妇。巧匠张原本是外乡人，穷困潦倒之际来到叶归村，被善良的村民收留，凭借着自己的手艺也算在这个村子里安顿了下来。
在村子里待的时间长了，巧匠张和这个苦命的女人也就有了些交际，一个是独守空房的寡妇，一个是外来的单身汉，两个人很俗套地酝酿出了些类似爱情的东西。但吕姨还有个行动不便的婆婆需要她照料，吕姨心善，一时间不能撇下一切和巧匠张生活，而巧匠张生活地也不细致，怕是委屈了吕姨，所以两个人都保持着并不神秘的地下关系。
“行了，张叔，别寻思这些事情了，今天李大娘要做桌好菜庆祝我出外求学，您跟着我一块过去吧，您正好也陪着李爷爷和李大爷一起喝两杯。”巧匠张的情绪还是没完全平复下来，讷讷地答应着：“好，好。”显然是心里还在想着些什么。
齐仁智并没有在意巧匠张的状态，拉起他来就往屋外去，两人一偶就这样出了巧匠张的小工坊。齐仁智虽说是受邀，但也不好空手去，在村里的酒肆里打了些米酒，又去饼铺里买了几样点心。
巧匠张是意外被喊去的，更不好意思空手了。一是得了一笔不小的报酬，二是怕寻常人家做的饭菜太素，巧匠张极为阔绰地去村里屠夫那里要了半个料理好的猪头，两个人就这样提溜满满的收获，沿着村里的小路，走向一顿注定热闹的午餐。
树芯偶在齐仁智的操作下紧紧跟着，然而树儿此时有点失望，没有交流的过程，此时他不明白此刻齐仁智心里的感受，只能暗自发些小牢骚“哼！少爷骗我的，没有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