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2015年的春节，北京城像往年一样安静。别的城市都是从过年开始热闹，而北京城正好相反，大家都各回各的家，各看各的妈，留下偌大一个空城。

坐落在北京东北的太阳城小区，南北和东西各有几公里长，比起市内的各个高档小区，可以说是大到了极点。说是小区，实际上更像个小镇，或者叫“大区”更准确一些。此时，这里同北京城其他的地方一样空旷，节日气氛也不够浓烈，偶尔有几声鞭炮声响起，弄得路边的汽车发出“滋滋”的报警声，也宣告着这个过于平淡的节日还没有结束……

晚餐后，一位老头儿坐在餐桌旁出神，他正是猴票她爹——黄永玉。九十多岁的黄永玉，保养得却是极好。他面色白里透红，说话中气十足，眼睛仍含有孩童般的天真，穿着打扮也极为入时。

春节期间，吃的自然是大鱼大肉，再加上朋友来访、亲戚串门，让老先生对奇味珍馐都有些腻歪了。这一天，坐在一起吃饭的，除了老先生父女俩，还有家里的阿姨、做饭的大师傅。家里的大师傅准备了家乡的饭菜——各色腌菜，几样小炒，再加上清淡的小米粥，倒是让老先生吃出了点滋味。

“爸爸，您在想什么？”女儿黑妮关切地问道，老先生这时才发现握着咖啡杯的手居然倾斜着，咖啡都洒到了餐桌上面，自己已不知走神多久了。和他一起用餐的家里的阿姨、做饭的大师傅，都好奇地看着他。

“唔，唔，没事。还有几个月到2016年？”黄老被闺女问得一愣，于是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是在问自己的女儿。

“老爸，您看您，这不2015年的春节还没结束么？还有10个多月才到2016年。”黑妮笑了两声，看着父亲说道。

“只有10个月了？时间紧张了点。”老人嘴里念叨着。

女儿听父亲喃喃自语，便又道：“爸，您这2015年春节还没过完，就想着2016年了。”

“2016年又是猴年了吗？邮政公司托人来问我，愿不愿意再画猴票——2016年的猴。时间真快啊，一晃36年了！”黄永玉十分感慨地说道。女儿黑妮也属猴，她自然知道2016年是猴年。

1980年发行的第一轮生肖猴票，虽是黄永玉的精心之作。但他也没有想到，这枚猴票却在集邮界掀起了轩然大波。对于黄永玉来说，这也许只是他创造的众多奇迹之一，但是对邮迷来说，这是独有的“精神+物质”大餐，是无可替代的经典！而36年后，邮政人又一次敲开了黄永玉的心房。此刻，他摇摇头，沉默不语。画几张邮票，对黄永玉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如何画却让他思索良久。

1980年的猴票，是中国内地生肖邮票的开山之作，也是新中国邮票里经典中的经典，其他邮票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市场价值，只能望其项背。这次，邮政公司对设计稿要得比较着急，说是需要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对图稿进行雕刻，因此只给了不到1个月的绘画时间。可如何画？画什么内容？黄永玉还没有考虑成熟。最重要的是，这次画的猴票作为第四轮生肖邮票的开始，其龙头效应不能不考虑。这一枚猴票的设计形式和设计风格一旦确定，接下来的11套生肖邮票的形式和风格都要保持一致。因此，此次设计还要为后面的生肖邮票的设计留足空间。黄永玉久经世事，这一切的一切让着实他费神不少。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黄永玉的脑海中，而答案还没有揭晓。这几个问题貌似都不大好解决，所以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老爸，您还在考虑画不画这枚猴票吗？”女儿的脑海中却没有那么多问号，她只是专心致志地关注着父亲的健康。她猜中了父亲的心事，随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壶，给父亲加了一点咖啡。

“老爸，我唯一担心的可是您身体是不是吃得消。您这肺炎，折腾了一冬天都没有消停。哟哟哟，瞧瞧，现在又咳嗽上了。”女儿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惦记着父亲的身体。

黄永玉噗嗤一笑，自侃说：“不碍事，我感觉好多了。正月十五也快过去了，这些天手有些痒，还真想画点什么。”

“老爸，您真的想画，想画邮票吧？”黑妮并不知道父亲说的“想画点什么”的意思。是画自己的画？还是去画那枚邮票？

“没有，还没有想好！我再考虑一下。”

女儿知道，父亲心里已然有数了，他应该会欣然持续这一份延续了36年的缘分。然而她也知道，在父亲看似开朗顽皮的表情下面，深藏着他对生肖邮票的不了情缘，以及来自他自己的压力。父亲是个自由的人，但同时也是个重感情的人，若你走进他的心里，他就再也难以轻易割舍这一份情愫。

负责家政的阿姨已经将餐桌收拾停当。窗外，夜空中又升起了绚丽的烟花，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正月十五之前，北京还是允许燃放爆竹的，黄永玉居住的这个小区也不例外。

黑妮端来茶具，熟练地将一点茶叶投入紫砂壶中，再冲入沸水。老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望着在眼前忙碌的女儿，微微地笑了，对她说：“明日下午，你就叫邮政的同志来吧。”

《庚申年》邮票四方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