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与版权的共鸣

李彦宏

百度成立到现在13年多，接近14年的时间了。1999年底的时候，我从美国回来，看到中国互联网发展的机会，我们就开始创业。应该说过去这十几年，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看到了互联网对中国的改变，还有自身的发展，1999年的时候全中国的网民不到一千万，今天已经有六亿左右的中国网民。

可是很多人可能没有看到，中国在版权保护方面，也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我自己有切身体会。1999年的时候，大家看片怎么办呢？都是到中关村去买盗版的碟，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市场，但是我知道互联网的视频行业，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行业，虽然还在亏钱，但是正版化已经占了主流。今年夏天，我在成都参加财富全球论坛，有很多美国创意产业的朋友来参加，包括梦工厂的CEO杰佛瑞·卡森博格，他说五年以后，中国的电影市场会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

中国互联网发展得这么快，我们这些互联网的从业者，恐怕没有一个人敢说，五年以后中国互联网市场能超越美国，成为第一大互联网市场。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得出的结论或者说获得的感受不一定是一样的。

和美国相比，70％、80％，甚至有些国家能够到90％以上的渗透率，我们其实还是比较落后的。我相信对于版权的这种看法也是一样的，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这几年，百度在版权保护力度上应该是越来越大，我们在购买版权上已经花了40多亿元的费用，这里面包括视频、音乐、游戏等各个方面的版权。所以我们和很多版权方都有很好的合作，但是也有摩擦。互联网从它诞生的第一天起，倡导的就是所谓自由、开放，甚至是免费，而版权的拥有者通常是希望立即就能收到钱，这个发展的过程当中，大家确实有很多观点上的不一致。

这个其实也很正常。不仅是在中国，在美国可能也会看到这些互联网巨头，从谷歌到苹果，它们在发展的过程当中，都不可避免地和出版商、各类版权拥有者发生了很多摩擦。

最近我看到纽约地方法庭判定谷歌公司对过去那些图书的扫描，是属于不侵犯版权的。具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道理，我还没有搞明白，但是我们看到这个时代在发展，各种各样新的东西在出来，不同的产业之间在利益上，在观点上有不一致的地方，我觉得是很正常的。

互联网对于内容产业产生的冲击，其实并不是专门针对内容产业的。我们在过去这几年中看到，受到互联网冲击的更大的产业，其实是零售业，这点肯定很多人都已经感受到了，真正从事零售行业的人，会更忧虑五年以后我还能不能存在，我还能不能生存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可能也会感觉到互联网金融讲得越厉害，从事金融行业的人就越着急，我该怎么办？其实我认为这才刚刚开始，互联网会对每一个传统行业都产生巨大的冲击，从教育到医疗到旅游，我们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任何一个产业都必须面临一个抉择，或者是拥抱互联网，或者就被淘汰。但是所谓的拥抱互联网，并不是说你去做一个视频网站，我也去做一个视频网站，你去做一个电商，我也去做一个电商，而是说根据自身的特点找到新的出路。

要适应变化，要拥抱变化。其实最需要去拥抱变化的是互联网的从业者。我们在这个行业里面，天天都要去面对新的挑战，面对市场的改变，新的情况。

我们在若干年前买了一个公司，这个公司拥有几十万本图书的版权。我们当时觉得这些内容在互联网上找不到，作为一个搜索引擎，如果我们能够把这个内容放上去，让我们的用户能够找到，同时我们还能够收到一点钱，那将会是一个很好的事情，所以一冲动就买了。

买了之后，发现有一个问题，我们无法把它接入到百度的搜索引擎当中，它拥有版权，但这些图书的内容，或者说它这个电子版不是互联网的格式。最后这个公司在短短的两三年当中就消失了。因为我们发现互联网跟它拥有的版权是对接不起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版权和新技术在结合的过程当中，会出现很多问题，会出现很多想象不到的问题，而我们要想把各方的利益都考虑到，产生共鸣，我们得想办法去创造。

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时候，作为软件工程师出身，我们最熟悉的版权问题其实是软件版权的问题。当时大家对中国很悲观，说中国不可能在软件上有什么建树，因为到处都是盗版，中国人不会为软件来付费。

今天的状况已经很不一样了，百度上市的时候，我们做的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检查我们每个员工的电脑，上面有没有装盗版的操作系统。我们一定要为这个软件付费。但是更重要的是，软件的从业者改变了他们做软件的方式，他们开始做互联网类型的软件，百度的搜索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

我不害怕任何一个人去拷贝百度的搜索程序，你拷贝出去你也卖不出钱来，因为它的形式改变了。互联网把软件变成了服务，服务就不只是一行行的代码，更多的是整体的体验。百度从硬件到软件，到内容，再到市场营销的一体化，全部都是在一起的，你拷贝不走的。

过去的游戏盗版很厉害，但是我们今天看到游戏的盗版已经不厉害了。我们发现游戏的质量不行，随着中国人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人们对这个东西的要求变高了，更愿意付费获得更高质量的东西。所以我们看到市场在向好的方向变化，而我们的从业者也在想办法来适应这些变化，改变过去的方式，来从中获得更好的收益。所以，我们看到，像华谊这样的公司是做电影的，买了两个游戏公司，非常赚钱，它做了电影，同名的游戏就出来了。比如从《画皮》这个电影那里买到版权，拿这个东西做一个游戏，去运营，成本也不是特别高，但是变成游戏就很赚钱。

今天的移动互联网其实跟互联网又产生了很大的差别，这个变化我们也是在过去的一两年当中迅速感觉到和意识到的，我们总觉得手机的屏幕很小，但是我们在使用的过程当中发现其实它不小。为什么不小？因为这个屏幕是可以无限下拉的，你看完了这一页下拉一下，新的内容就出现了，所以说它可以承载的内容量是很大的。

我们早期的时候觉得，手机是大家利用碎片时间的一个很好的方法，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在手机上看长视频的人，比看短视频的人还要多。很多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或者那么方便能够坐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在更方便的时候是打开自己的手机，来看手机上的视频。

手机的输入方式跟电脑也是很不一样的，在电脑时代我们用鼠标和键盘，我们过去讲“鼠标加水泥”意味着一个新兴的高科技产业，其实今天鼠标是个传统产业。今天的手机，大家更多地在使用声音，甚至使用照相机，使用图片，使用手势来进行输入。这些改变都会对我们版权的应用者、对于各行各业的从业者产生非常根本的影响。

但是在这里有一个改变，我觉得对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有利的。这个改变应该说是从PC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的一个巨大改变。我刚才讲互联网产生的时候，大家讲究的是自由、免费、分享、开放，但是到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时候，我们越来越发现，它在产生一个闭环。

在PC的互联网上，对于一个搜索引擎来说，我只告诉你哪一个网站上有你要的内容，那个网站它有没有盗版，我们其实没有太大的控制能力。但是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更多的时候，并不把你带到一个新网站上，我们自己把这些内容收集起来，提供给我们的网站。

移动互联网上有各种各样的服务，无论是订酒店，还是买一个平时用的用品，或者是你要完成一项任务，都不需要再跳转到另外一个APP去，在现有的这个APP就已经可以实现了。这样的一种闭环，实际上就是说，当我把这些内容都能够放到我的控制之下的时候，我们对版权的保护，就变得更加容易、更加方便了。

希望互联网产业能够和各个版权的拥有者，和产业的上下游的每一个方面，在未来的时代，在移动互联网时代，都能够产生一种共鸣。希望五年之后，不仅中国的电影产业是世界第一，中国的图书产业、中国的音像产业、中国的游戏产业、中国的互联网产业也能够成为世界第一。

（本文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百度公司董事长李彦宏在2013年中国版权年会主题论坛上的演讲，发表时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