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府”学说阐发与临床发挥
玄府概念肇始于《黄帝内经》,其理论发展于金元时代,成熟和丰富于现代,但尚难称完善,在理论和实践都需不断地探索。“玄府”学说,拓展了汗孔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使解表药(风药)的作用机制及广泛效应,得到充分合理的解释。各脏腑的玄府,可以借助于解表药之开腠理的功能,得以宣通,从而使解表药的临床(配伍)运用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为许多疑难病症的治疗开启新法。
1.玄府概念澄源
《内经》最早提出“玄府”即汗孔,至金代刘完素扩展了玄府的概念:“皮肤之汗孔者,谓泄气液之孔窍也;一名气门,谓泄气之门也;一名腠理者,谓气液出行之腠道纹理也;一名鬼神门者,谓幽冥之门也;一名玄府者,谓玄微府也。然玄府者,无物不有,人之脏腑、皮毛、肌肉、筋膜、骨髓、爪牙,至于世之万物,尽皆有之,乃气出入升降之道路门户也”。自此“玄府”在广义上说,是存在全身各组织器官的细微孔窍,如门户结构的基本功能单元,谓“无物不有”。此处“腠理”,《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解释:“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脏腑之文理也”。可见腠理与玄府一样,布遍全身三焦,外至皮肤,内及脏腑无处不有。
汇综各家阐述,玄府主要的特征:一是分布广泛性,无物不有;全身内外各处,肌肤、筋骨、脏腑皆有。二是结构微细,具自行调控功能,不为意识所主,故称“鬼神门”“玄微府”。三是功能独特,主司开合,以通为用,贵在通畅,如同“门户”。四是体现阳气功能与气化活动,与气的升降出入密切相关,为气机运作的场所,是经络在脏腑、肌肤、筋骨的开口处,为“气出入升降之道路门户”,故又称“气门”。各脏腑组织器官的玄府虽各具特性,但有其共性,是气机宣通、营卫调和、血液布达、津液渗灌的关口与场所。故《素问玄机原病式》言:“人之眼、耳、鼻、舌、身、意、神识,能为用者,皆由升降出入之通利也。有所闭塞者,不能为用也。”玄府在一定程度上主宰气机的活动。
玄府是人体一种“功能态”,与脏腑概念一样,是借实体结构说功能,故与解剖上的功能没有直接联系,故谓“大道无形”。玄府学说也同经络学说一样,是一种功能现象,不可将它与解剖上某些组织联系起来,如有认为肝玄府是肝筛结构,肾玄府相当肾小球、肾小管,还有玄府为离子通道、细胞间隙、头部血脑屏障等。在解剖学上找实体,研究会陷入西医的实证,曲解了玄府的真正涵义,有碍于玄府学说的探讨和运用。现今也有学者提出“玄府”是“隧道”的说法,这样容易与经络概念相混淆。玄府是微细孔窍,刘河间称之“门户”,显示阳气的发散与宣泄作用,它与经络、“隧道”不同,是经络在脏腑组织器官的开口处(孔窍),在功能及病理上与经络有一定联系。
玄府功能与阳气活动关系密切。天人相应,阳气活动与太阳运行同应,《素问·生气通天论》言:“阳气者,若天与日”,“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是故暮而收拒”。谓“气门”即玄府,日出时气门开启,则阳气活动,至暮则气门闭合是收藏神气于内,捍拒邪气于外。说明气门(玄府)的生理功能,主司开合,以通为用,与阳气的活动节律相关联。
2.玄府病变的主要表现
玄府与卫气的关系密切,在病理上相互影响。人体气血虚弱则玄府松懈,故谓:“血弱气尽,腠理开”。玄府疏松则卫外功能减弱,外邪容易侵袭。《灵枢·百病始生论》言:“是故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皮肤缓则腠理开,开则邪从毛发入”。若玄府郁闭,致卫气运行阻滞,则会引起更多病变。如《素问·调经论》言:“腠理闭塞,玄府不通,卫气不得泄越,故外热”。由于六淫之邪外侵,致腠理阻闭,玄府失宣,卫气壅滞不行,郁而化热,是为恶寒发热之表证。玄府塞闭病变不独在肌表,更多的是涉及机体各部分,如《素问玄机原病式》言:“有所闭塞者,不能为用也,若目无所见,耳无所闻,鼻不闻臭,舌不知味,筋痿骨痹,齿腐、毛发堕落,皮肤不仁,肠不能渗泄者,悉由热气怫郁,玄府闭密而致”。外表玄府与内脏玄府的功能具有共通性,在病变上两者相互影响。司外揣内,在诊断上可获得印证。如《素问·水热穴论》言:“勇而劳者则肾汗出,肾汗出,逢于风,内不得入于脏腑,外不得越于皮肤,客于玄府,行于皮里,传为胕肿,本之于肾,名曰风水。所谓玄府者,汗空也”。从“风水”形成机制,说明了皮毛玄府与肾脏玄府在病变上相互影响,为临床使用解表发汗来开启肾玄府,治疗风水,提供了理论依据。
由于“玄府闭密而致气液、血脉、荣卫、精神不能升降出入”,造成各种病变。归纳玄府郁闭病变有四:一是气病,气失宣通;若热壅气遏,则气机阻滞致病,如河间言:“所谓聋者,由水衰火实,热郁于上,而使听户玄府壅塞,神气不得通泄也”。二是水病,水液不行;玄府是“泄气液之孔窍”,为气液共同之门,出汗排尿均由此,玄府病变,水液运行障碍,水病则生。三是血病,血行瘀阻;玄府与经脉关系密切,玄府闭塞易造成血脉瘀阻致病,《灵枢·贼风》篇言:“腠理闭而不通,其开而遇风寒,则血气凝结,与故邪相袭,则为寒痹”。四是神病,神无所用;玄府是气液、气血渗灌之处,故有运转神机的功能;头部玄府丰富,脑为元神之府,一旦头颅玄府开阖失常,必然导致神机运转失常,如河间论中风发病谓:“腠理致密,而多郁滞,气血难以通利,若阳热又甚而郁结,故卒中也”。头脑玄府闭塞,则易发神昏、僵仆、偏枯之疾。
经云:“百病皆生于气”。丹溪言:“一有怫郁,百病生焉”,许多种疾病常以“郁”为基础病机,“玄府闭塞”,气机郁遏成了许多脏器、组织病变的共同基础病理改变。刘河间言:“各随郁结微甚,而察病之轻重也”,谓玄府闭塞程度不同,所致病变轻重不一。《河间六书》列举了玄府闭塞导致的多种病症,如目病:“或视如蝇翼者,玄府有所闭合者也”;言风成寒热证:“因于露风,寒热之始腠理,次入胃,食不化,热则消中,寒慄振动也”;论积聚形成:“世传冷病,然瘕病亦有热,或阳气郁结,怫热壅滞而坚硬不消者”。玄府病变涉及临床各科许多疾病。
3.改善玄府病变的主要药物
玄府病变为开合失司,大都发于郁滞闭塞,故宣通达郁为治疗玄府病变的主要法则。玄府初始的概念是表皮汗孔,所以治疗玄府病变大都基于解表药(风药)作用。随着玄府概念的拓展,解表药作用亦有了很大的拓展。针对各种玄府闭塞的不同表现,治疗方药虽各有特点,但核心是在解表药及其各种配伍。解表药能发挥出这样广泛作用,实质在于疏通、助阳之功效。《脾胃论》言:“味薄风药,升发以伸阳气,则阴气不病,阳气生矣”。风药之所能显示出多功能作用,主要在其性升发,能疏通阳气郁滞。解表药的宣通表阳郁滞的作用容易明了,但对内脏病变的功效往往难以认知,结合玄府理论,就能明白到解表药不仅宣通肌表玄府,且能宣通脏腑玄府,使脏腑得以润养。早在《素问·脏气法时论》提出:“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开腠理,致津液,通气也”,意即辛味能宣达腠理,通玄府促气化,输布津液以润养脏腑。李东垣虽未直接师承刘河间,但受其学说影响,李东垣提出诸风药助阳通阳作用,是对风药功能的深究,发前人之未发,也是河间玄府理论在治疗学上的发展。李东垣在创制的治疗内伤诸方中,广泛地使用风药配伍,尤其是启用风药开通脾胃玄府的特殊作用,已被八百年来医家所沿用。
玄府是经络终末之“门户”,开玄府与通经络,虽同为宣通郁结,但改善的病理不同,适应的病症也有区别。说明白些,就是使用解表药与通经活络药的区分,如薄荷,豆豉能开表,不能通经络。海风藤、鸡血藤能通经络,不能解表。开通腠理与通经活络的作用不可混淆,前者是宣通“气门”的气机郁结,后者是疏通“经络”的瘀结阻滞;使用的治疗药物,前者大都为解表药、风药,而后者大都是活血通络药与逐湿通痹药。当然具备两者双重作用的药物也不少,如麻黄、桂枝、川芎、羌活、独活等既能开腠理,又能通经络。而且风药具升散、疏透、宣通、走窜等多种特性,也有助于通经活络作用。玄府遍布全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皮毛筋脉等不同部位,各部位的玄府病变表现不同,采用的药物也有所区别。如桂枝长于开心窍,柴胡长于疏肝窍,葛根升脾窍,独活通肾窍,麻黄宣肺窍,辛夷、川芎达脑窍等,临床当辨病位而选药。
麻黄为解表首药,对麻黄发汗与利水作用的机制,日本松原正紘认为:“肾单位与汗腺的结构很相似,基本上分为分泌部和重吸收部”。松氏从汗腺与肾单位之构造和功能相似来解释麻黄这种功用,与中医谓表与膀胱的功能联系似乎合拍。两者的结构与功能之间,是否存在着“玄府”样的共通的作用机制?从药理研究,麻黄的主要成分没有明显的发汗与利尿作用,但临床上麻黄通过辨证及配合使用,却表现出发汗与利尿作用。《本草正义》言麻黄之泄肺,治里水黄肿,表热黄疸及水肿气喘,小便不利诸法,“虽曰皆取解表,然以开在内之闭塞,非以逐在外之感邪也。”麻黄(剂)作用机制是以开通玄府,促进气化功能的整体调节来获得临床效果的,发汗和利尿只是改善病理的手段而已。《经方实验录》载:“治一妊妇肿病,面目手足悉肿。一时意想所至,径予麻黄汤加味。次日复诊,肿退其半。问曾汗出否?曰,否。问小便较多否?又曰,否。然余未之信也,予原方加减。三日,肿将退净,仍问其汗与小便各如何?则又绝口否认。”可见中医“气化水,水化气”之说是有实践基础。比如治疗阳虚寒凝之阴疽的阳和汤使用麻黄,是起宣通筋骨腠理气机作用,与发表没有太大关系。有“夏月麻黄”之称的香薷,《本草正义》谓其:“上之能开泄腠理,泄肺气,达皮毛,以解在表之新寒;下之能通三焦,疏膀胱,利小便,以导在里之水气。香薷达表通阳,又能利水,故治肿甚捷,此与麻黄解表亦能消肿之理无二致”。说明发表与利水效应均在开通玄府,故表现出双重作用。
从升降浮沉理论来看,解表药是属升浮作用,能通利水道,显示沉降作用。从玄府理论来看,解表药能升能降,这种双向效应显示了整体的调节作用。再看李东垣谓升阳之代表药升麻、柴胡,治疗内伤疾病即借其生发之气,助长脏腑阳气功能。升麻善治头面及皮表疾病,亦疗中气下陷之久泻、痔疮、带下崩中等病。升麻还有解毒行瘀功效,《神农本草经》谓其:“解百毒”,《本草纲目》言其:“行瘀血”,分明表示升麻有通泄作用。又如柴胡,《神农本草经》谓:“主心腹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再看《伤寒论》言:“阳明病,胁下鞕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表明柴胡有疏泄肠胃的功能,使腑气通降。有人认为柴胡的升降与用量有关,轻用升阳,重用下达。东垣提出与药用部位有关:“上升用根酒浸,下降用稍生用”。其实并不尽然,主要在配伍运用,若从玄府理论来理解,风药对机体内外玄府均有宣通作用,就可明白升麻、柴胡等药的升降两宜性能。也可以说升降只是一种现象,作用实质在于开通闭塞的玄府。临床观察可见,开通玄府不必尽以解表(剂),如和解、清热、祛湿、泻下、温里等剂对证投之,均能经取汗而改善脏腑及各组织器官的玄府病变,也可谓之广义上的汗法。
4.发汗与利水相关性的临床意义
玄府学说表明了发汗与利水的相关性。《灵枢·本脏》谓:“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应”。膀胱与皮肤毛窍的相应关系,充分体现在玄府的气化功能上。发表药通腠理,利水药亦能通腠理,张元素《医学启源》言茯苓功用“开腠理”,能“利小便”又能“生津液”,实为通玄府促气化的作用。从玄府理论来看,发汗能促使利水功能启动,西医学表明,在肾脏严重损害时,汗腺的代偿增强。既然汗腺对肾脏具有代偿作用,可否设想出“皮肤透析”,以发汗透泄法与通阳化气,逐瘀泄热法配合,促使肾之玄府功能恢复,为肾衰治疗开一条新路(本节详见前章之《汗尿相关之临床意义探》一文)。
5.真中的治疗与玄府理论
刘河间论中风发病多“怫郁”,强调有“先兆”即服“祛风涤热”,首列小续命汤、大秦艽汤、三化汤三治方,是传统的治疗中风经典方剂。李东垣《医学发明》论“中风有三”亦推崇此三方。大秦艽汤载于《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风论》,组方:秦艽、当归、白芍、生地、熟地、川芎、羌活、独活、防风、白芷、细辛、黄芩、石膏、白术、茯苓、甘草,为治风邪初中经络之方。小续命汤出自《备急千金要方》,组方:麻黄、桂枝、杏仁、防风、川芎、白芍、附子、防己、黄芩、人参、生姜、甘草,“治卒中风欲死,身体缓急,口目不正,舌强不能言”。这两组方治疗中风,后世备受争议,尤其是明清以后,被认为助风助热而避之不用,并提出非风、类中、内风之说以示区别。其实中风病机比较复杂,不乏属于气血不得宣通,怫热郁滞,上扰元神,脑之玄府闭郁,郁极乃发,致肢体偏枯,使用疏解郁热,宣通脑窍乃是正治。所谓真中与类中,外风与内风之争,所论各抒己见,是针对病机不同,中医临床论治主要须从辨证切入。所谓类中是由风阳内扰,治宜滋阴息风,使用祛风,自然火上加油,加重病情。而真中多由怫郁,治须疏风通络,若用平肝镇潜,等于塞中添堵,加剧了络脉瘀阻。
小续命汤和大秦艽汤虽出自不同年代,但组方立意相似。小续命汤以麻黄汤合桂枝汤,宣通玄府,调和营卫,配防风、川芎等风药直入脑窍疏风开闭,所谓“高巅之上,唯风可到”。配人参益气,助诸风药之用,附子辛温行壅滞之气机,畅痹阻之脉络,契合河间治疗玄府闭塞以辛温通之的思路。方中黄芩苦寒,制辛温,清郁热。诸药相伍,开通玄府,宣发阳气,使清窍自和。大秦艽汤以大队辛散宣通配合养阴清火,使郁火得散,阳气可舒,方中诸多风药,意在开通玄府。《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言:“邪入于腑,即不识人”,表明胃腑阻闭会致脑窍闭塞而神识不清。《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三化汤即小承气加羌活,治疗中风入腑,便溺阻隔者。本方以承气通腑导滞,羌活祛风通达脑窍,是以通畅胃腑之玄府,促使脑玄府开通,脑窍复元。
治疗脑中风,解表药(风药)是要药,上行达巅,开通头脑玄府,其余诸药配合大都根据病机,协助风药起作用。忆于1995年初夏,曾诊治一昏迷患者,26岁,外省农民工,脑外伤后昏迷成植物人月余,赖鼻饲与输液维持,家属不愿意放弃,转来本院。治疗试以开窍法,配用麝香鼻饲,当时处方麝香3天量(0.1g×6支),执行者阴差阳错误以为一天量,将全部麝香搅凉开水从鼻饲管一次灌入,结果当夜患者全身汗出,次日凌晨神志清醒过来。(遗憾的是家属为避医院欠款,第三天凌晨连同患者不告而别)麝香通诸窍,开壅通闭极强,治疗中脏腑的开窍剂至宝丹、苏合香丸等均用麝香。从此病例可见,发汗与开窍的开通玄府具相关效应,这对头部疾病的治疗有重要意义。
6.玄府理论的临床运用发挥
刘河间对“玄府”的概念始在《素问玄机原病式·六气为病·火类·目昧不明》条下提出:“故知热郁于目,无所见也。故目微昏者,至近则转难辨物,由目之玄府闭小也,隔缣视物之象也。或视如蝇翼者,玄府有所闭合者也”。是对眼病的病理解释,所以“玄府理论”最早在眼科得到广泛应用,如陈达夫《中医眼科六经法要》,庞赞襄《中医眼科临床实践》,姚和清《眼科证治经验》等全国著名中医眼科专家,皆提及玄府理论的应用。其实凡涉及“怫郁”能使用风药治疗的疾病,如感冒、咳喘、黄疸、酒毒、湿温、痰饮、水肿、痹证、疮疡、中风、泄泻、五官疾病等,均可以“玄府理论”去指导运用。但对不同部位的病证,由于形成玄府不通的机制不同,须作不同的配伍,如治疗咳喘,以风药配合宣肺降气药;治疗黄疸,以风药配合清热利湿药;治疗疮疡,风药配合清热消瘀药;治疗痹证,风药则配合活血通络药。
金代张从正以攻邪学说著称,将汗法发挥极致,显然与刘河间玄府理论的影响有关。张氏在《儒门事亲》的汗法中言:“发汗之法,辨阴阳、别表里、定虚实,然后汗之,随治随应。设若飧泄不止,日夜无度,完谷不化,发汗可也。”并举治泄泻医案,投诸温脾止泻无一效,与桂枝麻黄汤汗之而愈。东垣常以风药配合补脾益气药治疗各种脾胃不足之诸内伤疾病,为后世医家所效法。清代医家喻嘉言的逆流挽舟法,用人参败毒散,即以大队发表药配人参治久痢逆证。此发表药即是寓有开启玄府,鼓舞阳气之功,协助人参振发胃气。笔者尝以本方加减治疗小儿高热腹泻,效果非凡。
玄府是机体组织代谢的基本单元,所以许多疾病的治疗从玄府理论入手,是谓求本之道。金元医学四大家尽管各有学派特色,但对玄府之论却非常默契。刘完素承《内经》学术思想创建了玄府学说,还提出开通玄府的治法与运用,在《河间六书》记载不少创立的效方,以辛温开通为主,清热为辅,大量地使用了发散、开通的治法。王好古编集其师东垣的医学论述《此事难知》言:“刘氏用药,务在推陈致新,不使少有怫郁,正造化新新不停之义,医而不知,是无术也”。说得极为中肯。河间创制的代表方防风通圣散,以风药发散与凉药清泄配合,佐以益气养血,用于玄府闭郁,郁而化热,表里同病;使用表里、气血、三焦并治,调节气机升降出入,适应证很广,临床报道本方用治疾病过百种。顾松园谓:“此方清火热,开鬼门、洁净府,通传导,内外分消其势,亦治火之良法”。刘氏长于治火,本方制作精妙,效果独特,所谓“有病无病,防风通圣”,并非浪得虚名。这就是玄府学说指导临床的意义所在。研读刘氏学说,认识到机体内外广泛存在玄府,且玄府病变在各脏腑组织有不同特征,治法应随之而异,用药配伍须灵活变化,如肝之玄府郁闭,用疏肝达郁药;肾之玄府郁闭,以通阳化气药,头颅玄府郁闭,宜升清通窍药。
河间的玄府理论,拓宽了临床思路,产生影响很大。金代名医张元素创当归拈痛汤,以此示人立方之道,要在宣通。组方:羌活、防风、葛根、升麻、苍术、白术、当归、人参、甘草、苦参、黄芩、知母、茵陈、泽泻、猪苓。《医学启源》谓该方:“治湿热为病,肢节烦痛,肩背沉重,胸膈不利,遍身酸疼,下注于胫,肿痛不可忍”。本方熔疏风宣散,清热利湿,补养气血于一炉,多方位改善玄府闭塞又不致过度通利,诚为精思之方。门人李东垣著作中,屡载此方。现代对本方的运用较为广泛,不仅用于湿热痹证、脚气、遍身痛,还用于白塞氏病、血尿、深静脉血栓、臁疮、痛风、坐骨神经痛、急性肾炎、慢性结肠炎、盆腔炎、过敏性鼻炎、过敏性紫癜肾炎、荨麻疹、湿疹、结节性红斑等。其拓展运用的思路是与玄府理论有关。
当代国医大师李士懋崇尚河间玄府学说,认为“开通玄府、驱邪外出的汗法,是治疗诸多疾病的一大法则。”临床上对咳喘、阻塞性肺病、高血压、冠心病、肾病、胃肠病、干燥综合征、脑中风、类风湿等,即使陈年痼疾,切准病机,断然汗解。是将玄府学说运用得出神入化。纵观历代医家医疗实践,以玄府学说指导临床,运用风药(汗法)的思路更为清晰,空间更为拓展,特别是对疑难重病上的运用,如对脑梗死、老年痴呆症、脑肿瘤、植物人、肾衰、肺心病、皮肤顽疾等治疗,有许多的潜力可以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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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删节,发表于《中华中医药杂志》,2017,32(2):446-4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