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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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详谈

那全部的重量压在温少喧的身上,让他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本就勉强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意识也逐渐涣散,整个人失去平衡,抱着沈允吾,昏坐在了地面上。

“老爷!”康子顿时大惊,连忙带人奔了过去。

与此同时,酒楼中的秦安邦与友人已经喝了几个时辰,可怎么也等不到秦定国回来,只好以秦定国在出恭为由,一人送走了友人,带着小厮们往城西破庙赶,一入破庙就见秦定国躺在破旧的草席上,赶忙上前,蹲着身子摇晃起了秦定国的肩膀呼喊,“二弟,二弟!”

秦定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身来,眼中一片迷惘。

秦安邦只以为秦定国贪睡误事,话里透着几分责怪,“你怎么真在这么脏污的地方睡上了,红芙郡主呢?”

秦定国已被温少喧抹去记忆,哪还记得什么红芙郡主,茫然地摇头,“什么红芙郡主,我是谁,这是哪里?”

秦定国神色一滞,片刻后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二弟,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大哥啊,你难道不记得我了?”

秦定国依然摇头。

秦安邦心底一慌,双手扣抓着秦定国的双臂,勉强维持着镇定问:“二弟,你还记得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吗?”

秦定国仍然迷惑地盯着秦安邦。

秦安邦霎时急了,惊慌喊道:“你忘了吗,今日午时我们无意中瞧见红芙郡主,在中书省前的葱饼摊子买葱饼,猜测红芙郡主是去找秦少喧,但秦少喧近日因新律繁忙,中书省又不可女眷进入,我们便想红芙郡主一定会打道回府,于是在中书省前的药房设计,想将红芙郡主引到这里,你负责将红芙郡主绑起来,而我负责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据,以免红芙郡主失踪一事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秦定国还是那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秦安邦这下彻底明白秦定国是什么都忘了,惊骇不已,忽地想起温少喧擅毒,恍然大悟,“秦少喧,此事定是秦少喧做的,你竟敢对二弟下此狠手,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将怒气全数撒在了一旁的小厮们身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二少爷扶起来!”

……

次日清晨,西厢房内。

温少喧猛烈地咳嗽了一声后,勉强撑着床坐了起来。

一直守在床旁的康子神情一松,赶紧上前在温少喧的腰后垫了一个软垫,“老爷您可醒了,大夫说您的伤口又裂开了,双腿也红肿发炎,奴才守了您一晚上了,真担心您这一睡……”

温少喧温声安抚,“我没事,辛苦你了,红芙怎么样了?”

康子有些忿然,“老爷您怎么一醒就问夫人,也不关心一下您自己的伤势,夫人身体强健,连剑都奈何不了她,不过是醉了,在屋里歇着呢。”

温少喧松了口气,伸手搭上了康子的手,“扶我起来吧,我想去看看红芙,对了,我的伤势别告诉红芙,我怕她会担心。”

康子不禁小声嘀咕,“就夫人对您那个态度,也不知会不会担心。”

温少喧轻斥,“康子。”

康子只好闭嘴不再多言,将温少喧扶了起来。

寝室内的沈允吾,此时也头疼欲裂地扶着太阳穴坐在了床沿。

她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怎么醒来如此头疼?

她记得去酒肆买了酒,回了宰相府,然后……她脑中忽然闪过温少喧将她接入怀中的画面,双目陡睁,这到底是醉酒后的胡想还是睡着后的梦境,她努力回想,但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怎么也记不清楚。

“吱呀!”

这时门忽然开了。

她抬眼看去,就见康子推开了房门,温少喧在其后坐着轮椅缓缓而入,怒火再次涌上心头,抓起衣架上的红衫就走。

温少喧急喊,“红芙!”

沈允吾好似没听见温少喧的话,擦过温少喧的轮椅,径直离去。

温少喧着急之下抓住了沈允吾的手,“红芙,我想和你谈谈。”

“你我之间还有何要谈?”沈允吾心中有气,面沉如水。

温少喧心头一刺,神色挣扎几番后,松口道:“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你恼我不将如何阻止秦乐的婚事告诉你,现在我便告诉你。”

沈允吾并未消气,语气中满是嘲弄,“你之前不是一直瞒着我,怎么现在又想告诉我了,又信任我了?”

温少喧实则并未有不信任沈允吾的意思,见沈允吾如此生气,眼帘渐渐低垂,似是不知如何言语。

站在温少喧身后的康子,实在受不了沈允吾对温少喧如此冷言冷语,不禁道:“夫人,您就别再为难老爷了,老爷都因您变成这幅模样了,您难道真想要了老爷的命才能消气?”

沈允吾这才注意到温少喧唇色发白,整个人虚弱无力,想起昨日的那一剑,似乎也觉得下手过重,气消了些,甩开温少喧的手,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不咸不淡道:“那你便说说,我姑且听听。”

温少喧心中微喜,随即不急不缓道:“其实在前几日烧尾宴后,你去唐安候府时,康子在清点宾客送入府中的贺礼时,发现中书舍人何善送的翠竹图中夹杂着一封书信,信中说他的侄子太仆寺中牧监钟享遭人恶意调换篡改功绩,失去了升迁的资格,想让我为他的侄子讨个公道。”

沈允吾蹙眉不解,“此事和阻止秦乐嫁入唐安候府有什么联系?”

温少喧解释,“此事表面上的确与唐安候无关,但那信中还说,钟享曾因质疑考功司的功绩考核有纰漏,向皇上上了折子,但久无音信,怀疑负责接收奏折的门下给事中与吏部考功司连成一气,故意调换篡改他人功绩,并将上奏的折子拦下,才转而向我求救。”

沈允吾思考片刻后道:“门下给事中不是唐安候的族亲,这钟享倒是个聪明人,知门下省为唐家所控,吏部为沈德言所控,暗中传信给你,但就算此事与唐家有所关联,也无法阻止秦乐的婚事啊?”

温少喧点头,“的确,就算门下省实为唐家所控,也无法阻止婚事,但唐家与沈氏一向水火不容,沈氏岂会允许唐安候在吏部考功司安插眼线调换篡改功绩,唐家又岂会帮沈氏压下折子,我一番调查之下,发现唐安候将他以往的门客暗插进了考功司,以考功令史的职权调换篡改功绩,以此在朝中安插官员,并发现经他考核功绩的一些官员升迁极快,但凡升迁,官员们都会去城南的古董铺子买一批古董,而这古董铺子恰好是唐安候的产业。”

沈允吾怀疑,“你是说唐安候也参与了此事?”

温少喧点点头,“秦乐与唐玄南的婚事乃皇上亲下,我们不可正面违抗,但倘若唐安候因罪入狱,我们便可以罪人之子不可嫁为由,请皇上将婚事作废。”

沈允吾恍然大悟,追问:“那你想如何行事?”

温少喧道:“我原想等唐安候助我完成新律后,找出此事的确凿证据禀告皇上摧毁唐家,没想到唐安候提前在殿上为唐玄南求娶秦乐,在下朝回府时,更听保护钟享之人回报,有人想刺杀钟享,想来是唐安候担心他请旨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寻他错处,才想铲除上奏怀疑功绩遭篡改的官员……”

“但他并不知你已开始调查此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沈允吾思索着问。

温少喧道:“自是将计就计,我已让钟享假意突发意外死亡,并命中书舍人何善告病在家,暗中查出与钟享遭遇相同的官员们,暗里保护,等成婚那夜集结于青柒桥上拦截婚轿,引发混乱,届时就算唐家想遮天闭眼,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我昨日前往中书舍人何善府中,就是为了确认事情的进度。”

“你是想借此搅乱婚事,并让皇上得知唐安候的所作所为?”沈允吾心有疑问,“可即使当夜能暂缓婚事,也不能立刻定唐安候的罪,唐安候得知此事后,绝不会坐以待毙,倘若唐安候借着婚约仍在强带秦乐过府,到时秦乐不依然会成为唐安候手中的人质?”

温少喧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我打算让秦乐当夜便坠湖失踪,直到婚约作废为止。”

“坠湖?”沈允吾困惑。

温少喧解释,“我准备在那夜官员们引起混乱时,引唐玄南对秦乐出手,让秦乐受伤坠湖失踪,这样就算唐安候能侥幸撇清调换篡改功绩一事,秦乐也不必再嫁给唐玄南。”

“你舍得让秦乐受伤?”沈允吾想了想,猜测道:“难道那夜的新娘也是假的?”

“是,新娘我亦会派人替代。”温少喧承认。

沈允吾略微思考后,主动道:“此事就让我来吧。”

温少喧态度坚决,“不可,我就是知你若知此事,定会提出替代秦乐,才迟迟不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