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邦斯舅舅（结局）

当天四点钟，贝蒂哀公证人的事务所里，陆续来了和解书的起草人弗莱齐埃，许模克的代理人泰勃罗，还有许模克本人也由高狄沙陪着来了。弗莱齐埃在贝蒂哀的书桌上放着六千法郎和第一期的年金六百法郎钞票，有心让许模克看到。他果然看了那许多钱愣住了，对于人家宣读的和解书内容，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可怜虫在墓上向邦斯默祷了一番，说不久就要去跟他相会。他在回家的路上给高狄沙拉到说许模克亲自到场，由代理人泰勃罗在旁协助，以及庭长为女儿提起诉讼等的案由，许模克一概没有听见。那时德国人显而易见当了个倒霉角色，因为他签这份和解书，等于承认弗莱齐埃状子上的话是事实。但他看到有这么多钱可以拿去给多比那，让那个唯一敬爱邦斯的人有好日子过，简直高兴至极，再也不把什么和解据听在耳里。他们把文件念到一半，贝蒂哀手下的一个书记进来向主人报告说：“先生，有个人要找许模克先生……”

公证人看见弗莱齐埃做了个手势，便特意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们在签订文件的时候，千万别来打搅！你去问问那个人的姓名……是个普通人还是上等人，是不是什么债主。”

书记回来报告说：“他一定要跟许模克先生说话。”

“他姓什么？”

“多比那。”

“我去，你尽管签字，”高狄沙对许模克说，“让我去问他有什么事。”

高狄沙明白了弗莱齐埃的意思，他们都咂摸到可能有点儿危险。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经理对当差说，“难道你不想当出纳吗？出纳员第一个条件是谨慎小心。”

“先生……”

“你走吧；再管闲事，你的差事就砸了。”

“先生，倘使每一口面包都要塞着我喉咙管，我是咽不下去的！——许模克先生！”他叫起来。

许模克签过了字，手里抓着钱，听见多比那的声音，跑来了。

“这是给你和德国娃娃的……”

“哎呀！亲爱的许模克先生，那些狐群狗党想破坏你名誉，你倒让他们发了财。我把这张传票给一个规矩人，一个认得弗莱齐埃的诉讼代理人看过了，他说你不应该怕打官司，他们作恶多端，应当受点儿惩罚，并且你一接受他们的诉讼，他们会退缩的……你把这个文件念一念吧。”

这位冒失的朋友把送到鲍打弄的传票递给许模克。许模克接过来念了，才知道受了诬蔑，可还不明白这些糟蹋他的话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挨了一个闷棍。他心口好似给一颗石子塞住了，当场晕倒在多比那怀里。他们正在公证人屋子的大门下，恰好有辆车在街上过，多比那就把可怜的德国人抱上了车。他已经发作脑溢血，眼睛看不清了，可还挣扎着把钱交给多比那。许模克并不就死，但从此没有清醒过来，不饮不食，只有些无意识的动作。十天之后，他死了，连哼也不哼一声，因为他早已不能开口。他病中由多比那太太服侍；死后由多比那张罗着，无声无息地给埋了，就葬在邦斯旁边；送丧的人也只有多比那一个。

弗莱齐埃当上了初级法庭庭长，在加缪索府上走得很熟。庭长夫人非常赏识他，不赞成他娶泰勃罗那等人的女儿，答应给他介绍一门比这个胜过万倍的亲事。庭长太太觉得，不但买进玛维尔的草场跟庄子都是他出的力，连庭长在一八四六年国会改选时当选议员也是他的功劳。

本书的故事，不幸连许多细节都是事实；它与它的姊妹作[124]放在一起，更足以证明人的性格在社会上有极大的作用。读者谅必都想知道本书主人翁的下落；而我说的主人翁，凡是收藏家、鉴赏家、古董商，全会猜到是指邦斯的收藏。那么只要把下面一段对话提一提就行了，因为就在不久以前，包比诺伯爵招待几个外国人在家里看画。

“伯爵，你收藏的全是宝物！”一个英国绅士说。

“噢！爵爷，”包比诺很谦虚地回答，“关于图画的收藏，不但在巴黎，就是在欧洲，也没有人敢和那不知名的犹太人，叫作埃里·玛古斯的相比。他是个怪物，可以说是收藏图画的巨擘。他搜集的一百多幅画，简直叫所有的收藏家望而却步，不敢再想收藏。法国政府真该花上七八百万，等这个守财奴故世之后把他的美术馆买下来……至于古董古玩，那么我的这一批还不算坏，值得人家一提的了……”

“可是像你这样的忙人，你当初的家业又是光明正大靠经商挣来的，怎么能……”

“对啦，”包比诺伯爵接口道，“靠卖药起家的，怎么会再去买进些起码东西……”

“不是这意思，”外国客人抢着说，“我奇怪你怎么能有时间去找！古玩古董不会自己来找你的……”

“我公公喜欢美术，原来就有些收藏，”包比诺子爵夫人插言道，“可是宝物之中最大的部分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怎么，太太，是你带来的！……你这样年轻，已经有这种癖了？”一位俄国亲王说。

俄国人最喜欢模仿别人，所以一切文明的病都会在他们国内蔓延。玩古董的习气在圣彼得堡风靡一时，再加他们那种天真的勇猛，把货价抬得那么高，简直令人没法再买东西。那位亲王便是专程到巴黎来收古董的。

“王爷，”子爵夫人说，“这批宝物是一个非常喜欢我的舅公传给我的。他从一八〇五起，花了四十多年在各地收集这些精品，主要是在意大利……”

“他姓什么？”那位英国爵爷问。

“邦斯！”加缪索庭长回答。

“他是个挺可爱的人，”庭长太太装着很甜蜜的声音，“挺有风趣，挺古怪，同时心地又好得不得了。爵爷，你刚才赞美的那把扇子，原是蓬巴杜夫人的遗物，邦斯先生送给我的时候还说过一句妙语，可是原谅我不告诉你了……”

她说完了望着女儿。

“子爵夫人，”俄国亲王说，“请你告诉我们吧。”

“哦，那句话跟扇子一样名贵！”子爵夫人回答，她说话就喜欢用这种滥调，“他对家母说：宠姬荡妇之物，早该入于大贤大德之手。”

英国爵爷望着玛维尔太太，那种表示不信的神气，在一个毫无风韵的女人是看了最舒服的。庭长太太接着又说：“他每星期要在我们家吃三四次饭，他真喜欢我们！我们也非常了解他；艺术家最得意的是有人赏识他们的才气。并且玛维尔先生是他独一无二的亲属。可是他得这笔遗产完全是出乎意外。包比诺伯爵不忍心让这批收藏给送出去拍卖，便全部买了下来；而我们也觉得这么办最合适。倘使把舅舅那么爱好的精品散失出去，我们心里也不好过。给这批东西估价的便是埃里·玛古斯……爵爷，我们这样才买下了令叔在玛维尔盖的那所别庄，以后还希望你赏光上那儿去玩。”

高狄沙把戏院盘给别人已有一年了，多比那还在那里当出纳。可是他变得沉默寡言，愤世嫉俗；人家觉得他像犯了什么罪；戏院里某些缺德的人，还说他的抑郁不欢是娶了洛洛德的缘故。诚实的多比那，只要听见弗莱齐埃的名字就会吓得直跳。也许有人奇怪，品格配得上邦斯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一个倒是戏院里的小职员。

雷蒙诺克太太鉴于风丹太太的预言，不愿意住到乡下去养老；她在玛特兰纳大街上一家漂亮铺子里又做了寡妇。雷蒙诺克因为婚约上订明夫妇一方死亡时，遗产即归对方承受，便有心在老婆身边摆着一小杯硫酸，希望她无意中会弄错。他老婆看见了，好意把杯子换了个地方，不料雷蒙诺克竟拿去一饮而尽。这恶棍的下场当然是自食其果，同时也证明上帝还是有赏罚的。一般人往往责备描写社会风俗的作家把这一点给忘了，其实是大家看那种千篇一律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戏看得太多了。

书中倘有誊写错误，幸请读者原谅[125]。

注释

[1]此系指坐在咖啡馆的巴黎人。咖啡座每伸展至人行道，故言待在街上。

[2]叫作斯宾塞的短褂，有如现代的夏季礼服，原系英国的约翰·查理·斯宾塞勋爵创作。叫作卡列克的外氅，相传为英人约翰·卡列克所创；上半身披肩部分，长至手腕，共有两三叠之多，故极厚重。

[3]希腊政治家阿契皮阿特，为苏格拉底弟子，以生活奢豪闻于世，众人盛称其所畜之名犬，阿氏即将犬尾割去，俾众人不复提及。

[4]拿破仑称帝时，提倡希腊罗马的文物与风格，当时的美术、家具、服装，均带希腊风味，美术史上称为法国希腊式（Gallo-Grecque）。

[5]堂吉诃德身体又高又瘦。根据一般情形，脸相大多与全身调和，故堂吉诃德的鼻子一定也是很长的。

[6]迦拉（一七六二—一八三二）为当时有名的歌唱家，极讲究穿着。

[7]执政时期（一七九五—一八〇〇）的漂亮人物，当时称为Incroyables，谓其奇装异服，竞骛新奇，至于不可思议。

[8]一六六六年起，法国政府设有罗马法国学院，简称为罗马学院，由王上指派艺术家前往留学。其后改为每年由巴黎艺术学院（乃学士院，非学校）举行会考，凡得头奖（即所谓罗马奖）的青年画家、雕塑家、建筑家等，均由国家资送罗马学院研究。一七九三年革命政府曾一度停办，一七九五年执政府又下令重开。但音乐学生能够参与罗马奖会考，自一八〇三年始。

[9]凡不加注而书中情节并不暗晦的人名、地名等专门名词，概不加注，免读者有读百科小辞典之感。

[10]洛西尼的作品，当时在巴黎红极一时。哀洛（一七九一—一八三三）则系法国二三流音乐家。

[11]小型画像（miniature）是表盖、胸章、妇女饰物上的极小的画。题材不限于人像，亦有风景花鸟等。

[12]杜索末拉（一七九四—一八四二）的收藏，即今日格吕尼博物馆的藏品。索华育（一七八一—一八六〇）的收藏，生前即捐与罗浮博物馆。两人均系法国史上有名的大收藏家兼鉴赏家。

[13]基督旧教有七大罪恶为一切罪恶之母之说，即骄傲、嫉妒、吝啬、淫乱、愤怒、懒惰、贪馋。

[14]尼古罗、巴哀、裴尔登都是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初期的二三流音乐家，与邦斯同时。

[15]那时指一八一〇至一八一六年间，正是拿破仑战争达于高潮的时期。

[16]埃里安德为莫里哀名剧《厌世者》中的人物。该剧第二幕第四场，有埃里安德的长篇台词，大意谓爱情与人之美丑无关。即情人眼里出西施之意。

[17]古代斯巴达的国民以生活严肃、饮食清苦闻于世。

[18]英国李查逊小说《葛兰狄逊》中的主人翁，查理·葛兰狄逊爵士，为一典型的正人君子。

[19]基督旧教修院中的僧侣及一般传教士，中世纪起即以讲究饮食闻于世。

[20]榛子钳形容往上抄起的下巴，或是有这种下巴的脸。

[21]拉·封丹《寓言》第八卷第十一篇，描写两位生死之交的朋友。一天晚上，甲友忽然起床往访乙友，乙友闻讯，即全身武装，一手握剑，一手持钱袋，说道：“朋友，你半夜光临，必有大事。倘使你赌输了钱，这儿有钱；倘使你有仇，我马上替你去报仇；倘使你寂寞不寐，这儿有美丽的女奴奉献。”甲友回答说：“这些都不是的。我梦中看见你愁容惨惨，怕你遭了祸事，方才半夜奔来……”

[22]基督教传说，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中私食禁果，方有人世之苦，而生男育女之事亦系上帝所罚；故作者言人还是违背了上帝的意旨，发源于伊甸园的。

[23]除莫扎尔德、孟德尔仲、李兹为世界知名的大师外，余皆三四流的钢琴家或作曲家。

[24]《夏娃的女儿》为巴尔扎克另一小说的题目。巴氏人物常在许多作品中先后出现，作者又以社会史家自命，故每喜加入“参考某书”一类的注脚，仿佛他的小说就是一部富于考证意味的历史。

[25]在《夏娃的女儿》里面，描写许模克的部分大致如下：“这音乐家是一生下来就老的，永远好像五十岁，也永远好像八十岁。脸庞凹陷，打皱，皮肤是褐色的，老带些儿童的天真意味。无邪的眼睛是蓝的，嘴上堆起春天般喜悦的笑意。灰色头发，像基督的一样乱蓬蓬的，使他心不在焉的神气有点儿庄严，不免令人误会他的性格。其实他就在闹笑话的时候也是庄严的。衣服穿得非常随便，因为他的眼睛老望着天，想不到物质。世界上有批健忘的人，把时间与心灵都给了人，永远把手套阳伞丢在旁人家里；许模克便是这等人物。……至于他住的屋子，杂乱到难以置信，可是他习惯成自然，还不承认是乱七八糟。德国式的大烟斗，抽得把天花板跟墙壁都熏黄了。钢琴木料很好，但奇脏无比，琴键七零八落，像老马的牙齿。桌子、椅上、地下，到处是烟灰、果子壳、果子皮、破碟子以及无法形容的破烂东西……”因本书对许模克体格、相貌、生活，均以“参看……”一语了之，故译者详注于此。

[26]玻璃瓶底系作围砌花坛之用，此习惯亦不限于德国。又瓶底玻璃之凸出部分能反映风景。

[27]此二像均为古希腊最美的雕刻，巴尔扎克以为双璧，故引作邦斯与许模克之譬喻。

[28]人的血液内有许多矿质，例如钙、有机酸、鸟酸、胆脂素等，含量过多时，即于排泄器官（肝、胆囊与膀胱等）内结晶，此种结晶体在医学上称为“结石”。

[29]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后，路易·腓列伯上台，中产阶级得势，暴发商人因缘时会而转入政治舞台的，比比皆是。

[30]路易·腓列伯即位之初，标榜平民作风，以争取中产阶级的拥护，故言平民宫廷。

[31]神幻剧（féerie）是音乐部分极重要的一种戏剧，每以希腊神话或著名的诗歌为题材。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与《狂风暴雨》，莫扎尔德的《神笛》，韦白的《奥勃龙》，华葛耐的乐剧，以及近代梅特林克的《青鸟》等，均属此类。

[32]包比诺的身世，在《赛查·皮罗多》《大名鼎鼎的高狄沙》两部小说中曾有详细叙述，故作者在此有“大家知道”之句。又包比诺在《贝姨》中亦有提及。

[33]法国人饭桌上喝的红酒白酒，临时常冲凉水，多少任意。但好食善饮的人，绝不喜欢加水，更不喜欢加大量的水。

[34]勒沙日小说《奚尔·勃拉》第七卷第三、四章，述葛勒拿特的总主教嘱托奚尔·勃拉，倘发现他的布道不甚精彩，即当直言不讳，以为箴规。后总主教不幸中风，病愈后的布道理路不清，奚尔·勃拉即遵嘱进言，不料竟大拂主教之意。

[35]海得尔堡为日耳曼名城，宫堡园亭之美，见称于史。一六七三年被法将丢兰纳摧毁一部分，而后屡遭兵燹，终于一七六四年被雷击焚毁。凡尔赛宫在一六七三年时方在兴建，至一六八二年才竣工。

[36]法国旧制规定，长子于分配遗产时可独得大部分，大革命后方改为弟兄姊妹，不论长幼，一律平分。

[37]玛莱区中的广场，原名王家广场（今名伏越广场），故作者言“题献给国家”。

[38]玛莱区即今巴黎第三第四区的一部分，兴建于十七世纪初亨利第四与路易十三两朝，至十八世纪为止，素为巴黎勋贵旧家的住宅区。

[39]巴黎的大酒店雇有专剖牡蛎的女工。牡蛎美人有如我们所谓的豆腐西施。

[40]法兰德大画家卢本斯（一五七七—一六四〇）所作裸体女子，素以丰硕壮健著称。

[41]法兰德（Flandre）为今比国西北部滨海地区之古称，法兰德人为近代欧洲史上最爱清洁之民族。

[42]拉·封丹《寓言》第九卷第二篇，题名《两只鸽子》，描写一对友情深厚的鸽子，一只喜欢家居，一只喜欢旅行。旅行鸽不顾居家鸽苦劝，仍欲出外游历。途中先遇大风雨，狼狈不堪；继而堕入鸟网，险被擒获；又遭鹰隼追迫，几乎丧命；终被儿童弹丸击中，折足丧翼，幸得回巢，与旧侣团聚，共庆更生。

[43]沙司为西菜中浇在鱼或肉类上面的酱汁，大概可分黑白两种，以牛肉汤或鸡汤为底，调以面粉，另加作料，做法巧妙各有不同。欧洲人对沙司之重视不亚于正菜本身。

[44]罗古罗斯为公元前二世纪时罗马帝国的名将，以饮食奢豪有名于世。

[45]蒲勒（一六四二—一七三二）为法国有名的紫檀木雕刻家，在装饰美术上极有贡献。

[46]玉才华系巴尔扎克另一小说《贝姨》中的角色，为有名的女歌唱家。《威廉·泰尔》为洛西尼的歌剧。

[47]鸽子的譬喻即引用拉·封丹的寓言。

[48]华德·斯各脱短篇小说集The Chronicles of Canongate中第一篇，述一青年应征入伍，母亲爱子心切，不忍遽离，服以安眠药；致应召失时，被逻卒目为逃兵加以逮捕；逮捕时受母亲怂恿，又将逻卒一人当场格杀；两罪俱发，儿子被枪毙。

[49]曼非斯托番为魔鬼的名字，初见于十六世纪的通俗书籍，后歌德用为《浮士德》中魔鬼的名字，遂更知名。

[50]夏洛蒂为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女主角。

[51]路易·腓列伯治下，自一八三六起，国会中的政府党称为拥护王朝的左派，而反对党则分为中间偏右与中间偏左两派。巴尔扎克常在讥讽此等“中间”派。美恩河上的法兰克福，为日耳曼帝国会议最后集会处，又为独立自由的城市，故作者以此影射中间派。

[52]法兰克福（德国有两个城叫作法兰克福，美恩河上的法兰克福比较知名，以下即简称法兰克福）的金融事业，在日耳曼占有重要地位，当地银行常与东部柏林的银行互争雄长，故作者在此又作隐喻。

[53]玛葛丽德为歌德《浮士德》中人物，受浮士德诱惑而失身。

[54]红衣主教赛查·鲍几亚（一四七五—一五〇七）为教皇亚历山大第六子，奸诈险毒，残暴凶横，常以毒药谋害同僚及政敌，为欧洲近代史上有名的阴谋家。

[55]此语系指《魔鬼的未婚妻》的故事在人间是最常见的，等于是最走红的戏。同时亦影射夏娃受蛇诱惑的故事，故言“有史以来”。

[56]斯特拉斯堡为亚尔萨斯州的首府，亚尔萨斯为德法两国民族交流的地方，民族性兼有两者之长。

[57]加斯多与包吕克斯（孪生兄弟），奥莱斯德与比拉特，在希腊神话中均为以友爱著名的人物。达蒙与比底阿斯为纪元前四世纪西拉古斯人，深信毕太哥尔“朋友不分财”的名言，甚至生死相共。比底阿斯以罪被判死刑，刑前归家料理私事，以友人达蒙作为人质，直至行刑前最后一刻比底阿斯方始赶回，以此感动国王而获赦。杜勃滦伊与梅耶为法国两位名医，交谊深厚，同死于传染病。

[58]恐系隐指英国的清教徒时时刻刻以来世得救的话逼人为善。

[59]奁赠制度乃由夫妻双方各拨一部分动产或不动产，在婚约上订明为奁赠产业，由丈夫执管，收益归夫妇共有；但不能出卖，公家亦不得没收。即丈夫破产，此项产业仍可保留，不受牵累。

[60]粉笔画的颜色极易脱落，故不能经久。

[61]十六世纪末，德国竟传某七岁儿童于换齿时长出金臼齿一枚，四方好事者争往瞻仰奇迹。学者霍斯脱亲往检验确实，为文证明，引起学术界争辩。而后一金银工匠前往检视，发现所谓金臼齿者乃以金叶子贴在齿上伪装而成。

[62]法国民法规定，婚姻须先经区公所公告，满十日后方可举行婚礼。此之谓法定期限。

[63]外国人归化法国的待遇有两种：一种叫作半国籍，享有一切公民权，但无立法议会的被选举权；一种叫作完全国籍，即享有此种被选举权。此项条例至一八八九年修改为：凡获得法国国籍的外侨，满十年后即享有立法议会的被选举权。

[64]法国平装书都是毛边而不裁开的。

[65]当时中产阶级遇有未婚夫毁约情事，在未婚妻及其家庭方面为极不名誉之事。勃罗纳此言，犹：“倘使你们已经把婚事张扬（即原文‘倘使必要的话’的意思），则我愿意牺牲自己，你们可推说是女方看不中男的而毁约。”

[66]鹿角精为从鹿角中提炼出来的液体，属于亚摩尼亚类，有提神醒脑之功。

[67]洛朗为法国史诗（题目即叫作“狂怒的洛朗”）中人物，生于第八世纪，为查理曼大帝的勇将。

[68]莫里哀名剧《太丢狒》中的主角太丢狒，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骗子。

[69]奥特里、台北兰、皮安训（见《高老头》《贝姨》）都是巴尔扎克书中的医生，在许多小说中出现。加陶、贝蒂哀、汉纳耿等公证人，纽沁根、格雷、杜·蒂哀等银行家，均属此类。

[70]终身年金为长期存款之一种，存款人每年可支取定额利息，但故世后本金即被没收。产业买卖亦可以此种方式付款。此处言三万法郎的终身年金，即理发匠每年付三万法郎与卖主，待卖主故世，不问已付一年二年或十年二十年，屋价即作为全部清讫。

[71]尼古莱为戏子出身，于一七六〇年在修院大街开一杂耍剧院，营业蒸蒸日上，戏码亦力争上游；至一七九二年已成为大街上有名的戏院之一。

[72]诺曼底人（法国北部）、奥凡涅人（法国中南部）、萨瓦人（法国东南部），在法国都成为特殊典型的民族，以刻苦耐劳、善于积聚见称。

[73]尼美根、乌特累支、列斯维克，均为荷兰城市，十七八世纪时，欧洲各国数次重要条约均在该地订立。

[74]《旧约》载，亚伯拉罕把埃及女人夏甲替他生的儿子逐出。

[75]玛土撒拉为亚当后裔的第七代，共活九百六十九岁。（见《旧约》）

[76]勒诺芒（一七七二—一八四三）幼时在本多派修院受教育，少年时即能知未来之事。初为女裁缝，后至巴黎以代人占卜为业，以灵验见称于时，朝野名流趋之若鹜；甚至以预言奇中之故，被拿破仑下狱两次，一八二一年王政时代又入狱一次。

[77]银版摄影（daguerréotypie）为现代摄影之前身，于一八三五至一八三九年间由法人达盖尔（Daguerre）发明。现时法国内地风景区，有照相师以当场摄影，立等可取之照相招揽游客者，即属此类。

[78]沙洛蒙（Salomon de Caus一五七六—一六二六）生平事迹罕传，仅知其为旅行家，有论动力机器之文行世，于一六一五年在法兰克福出版。今人皆奉沙氏为发明蒸汽之远祖。被黎希留拘囚一节，史家认为并无根据。

[79]按此处波希米人并非指波希米地区的人（今称捷克人），而是渊源甚古的一个流浪民族，在法国称为波希米，亦称罗曼尼希或尖迦纳；在英国称为奇泼寨，在意大利称为秦加里，在西班牙称为奚太诺。

[80]农夫托玛·马丁，一八一六年时向人宣称，有一异人数次现形，嘱其向路易十八传达重要消息及若干忠告。经乡村教士，本区总主教，以及警察当局盘问，被送入夏朗东疯人院。事为路易十八所闻，召入宫中，面陈若干事，使王大为感动，乃获释放。马丁死于一八三四年。

[81]巴尔扎克另一小说的题目。

[82]通常游戏用的纸牌仅有五十二张，占卜用的纸牌是更古的一种，叫作TAROTS，共有七十八张，起大课乃用全副七十八张牌占卜。

[83]巴尔扎克常喜套用《哈姆雷德》第三幕第一景中哈姆雷德的独白：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活还是不活，这才是问题）。

[84]埃里·玛古斯在《复仇》《婚约》《比哀·葛拉苏》等几部小说中都出现过。

[85]普鲁士的第二个王是腓特烈·威廉一世，为腓特烈一世之子，有名的腓特烈二世之父。

[86]玛伦哥为意大利地名，一八〇〇年七月拿破仑在此大破奥军，为历史上有名的战役。

[87]意大利名画家乔尔乔纳（一四七一/一四七八—一五一一），是为情妇死的，一说是情妇中时疫暴卒，乔氏亲吻死者，致染疫而死；一说为情妇被乔氏挚友比哀·路佐·特·法脱尔所诱，忧愤而死。

[88]郁金香原生于非洲北部、亚洲西部、欧洲南部，于十六世纪末盛行西欧，种植郁金香成为一时风气，尤以荷兰人最为喜爱。

[89]劳贝·曼达为巴尔扎克杜撰的演员。

[90]此处系作者讽刺法兰西学士院。常任秘书之心不在焉，乃反映学士院内陈言俗套的议论令人生厌。

[91]此处所谓看护女人并非现代经过医学训练的护士，故不译为“看护”或“护士”，以免混淆。

[92]此画向被认为赛白斯蒂安·但尔·毕翁菩的杰作，但现代学者已断定为同时代的勃龙齐诺的作品。

[93]阿赛斯德为莫里哀名剧《厌世者》中的人物，以刚正不阿、性情暴烈著称。

[94]一法郎等于二十铜子，或一百生丁。

[95]把葡萄、杏仁、无花果、榛子放在一处，叫作四叫化果子。

[96]麦克白夫人为莎士比亚名剧《麦克白》中的主角，为野心女子的典型。

[97]法文中的法律家与文学家，习俗认为有轻视意味，犹如我们说“吃法律饭的”“弄笔头的”。

[98]菩玛希是法国十八世纪有名的喜剧家，原系钟表匠出身。某次在大庭广众之间，某巨公意欲加以羞辱，便拿一名贵的表给他，说：“先生，你对钟表是内行，请你告诉我这只表行不行。”菩玛希把众人扫了一眼，回答说：“先生，我好久不干这一行了，手也笨拙得很了。”“喔，先生，别拒绝我的请求啊。”“好吧，可是我告诉你我是很笨拙的。”于是他接过表来，打开盖子，举得老高，装作仔细研究的模样，然后一松手让它从半空中直掉到地上。他深深地行了个礼，说道：“先生，我不是告诉过你嘛，我的手笨拙透了。”说完他就走了，让某巨公在哄堂大笑中急急忙忙在地上抢救残余。

[99]现代邮政创始于一八四八年，本书写作于一八四六至一八四七年。当时递信制度谅与吾国旧时相仿，月底收信钱，当系平时记账，每月结算一次之意。

[100]在底层与二楼之间，有一层较为低矮的非正式的二楼，叫作entresoe，姑译为二层阁。法国旧式房屋多有此种建筑。

[101]老禁卫军指拿破仑手下的禁卫军。

[102]所谓吓人的玩具是一只装有弹簧的匣子，打开盖子就突然跳出一个怪东西，一般叫它为魔鬼。

[103]检察署长穿红袍，普通检察官穿黑袍。

[104]法国大革命主角劳白斯比哀在参加政治之前，在故乡阿拉斯颇有文名，常参加各州征文竞赛。

[105]法国烟草是国家公卖的，故烟草零售店的执照有一定限额。

[106]法国法院的书记官与执达吏，须先经前任推荐，然后由政府任命。向例此项职位须以金钱向前任盘下，有如公证人与诉讼代理人等之事务所。

[107]以上几件案子，均散见于巴尔扎克别的几部小说。

[108]薄伽丘《十日谈》中第七日第七篇，题作：“丈夫戴了绿头巾还觉得满意”；而后拉·封丹根据此书用诗体写成短篇，题作：“戴了绿头巾，挨了打，觉得很满意”，并注明出处为薄氏原作。

[109]系高乃依名剧《西那》中的名句。

[110]《新哀络绮思》为卢梭有名的小说，此处以谐音为戏谑。

[111]一八三〇年七月二十六日，查理十世听从极端派保王党的提议，颁布四项法案：取消言论自由，解散国会，修改选举法，九月中举行普选。自由党人为之大哗，当即鼓动中产阶级及工商人士起而反抗，酿成暴动，卒至查理逊位。此即法国史上所谓的七月革命。

[112]相传苏格拉底的妻子极凶悍泼辣，而苏格拉底认为可以训练他的涵养功夫。

[113]继承开始为法律术语，各国法律均有类似“继承因被继承人死亡而开始”之定义。

[114]十九世纪以前的西洋医学，重视人身的液体，即血液、淋巴液、胆汁、脓汁及其他分泌物。

[115]夏朗东为有名的疯人院所在地。

[116]蒙邦西哀公爵夫人（一五五二—一五九六）为波旁王族出身，与当时在位的华洛阿·安古兰末王族的亨利三世不睦。约各·格莱芒教士（一五六七—一五八九），为刺杀亨利三世的凶手。

[117]军队里的选举，系指国家禁卫军的选举军官。因路易·腓列伯治下的禁卫军为民团性质，由中产阶级与工商人士组成。

[118]贞妮·凯婷与玉才华同为巴尔扎克小说中有名的女歌唱家兼演员，散见于《贝姨》及其他小说。

[119]哀络绮思从前是克勒凡的情妇，而克勒凡是做花粉生意出身，事见《贝姨》。

[120]华德·斯各脱有部小说叫作Old Mortality，是个专雕墓地纪念像的人的诨名。

[121]格里希为巴黎有名的监狱。

[122]鲍舒哀为法国十七世纪有名的说教家，曾言给穷人的一杯水，在最后审判时评量善恶功过的天平上极其重要。

[123]法国执达吏的职权，除执行法院判决，为强制执行及假扣押等以外，得签发诉讼案件及非诉讼案件的传票，并负责送达。又以许模克委托泰勃罗为代表而论，执达吏似亦能接受私人委托代办非诉讼案件，但此点在现代法国诉讼程序上无可查考。又执达吏另有事务所，雇有书记等助理其事。

[124]指《贝姨》。《邦斯舅舅》与《贝姨》为巴尔扎克最后两部小说（本书发表在《贝姨》后），统称为“穷亲戚”，故此处谓为姊妹作。

[125]巴尔扎克自知对文字风格不甚讲究，故将此种责任推与誊写人负责，以示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