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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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赶集

赶集那天是不上工的。赶集那天就是城里人的星期天。

头一次赶集,最重要的任务是到邮局去发信。然后,是买一些生活用品,最后是在小饭馆吃一碗羊肉汤泡馍。当然遇到同校的同学,总要聊聊天。

以后的赶集,最重要的任务是到邮局去查信。然后是和邻村的同学交换书,顺便在小饭馆里吃一碗羊肉泡馍,边吃边聊读书心得。

赶集是知青的节日,听说谁带了手摇唱机,就去听几首歌。听说谁带了照相机,就去拍张照。听说谁带了半导体,就去听听新闻。听说谁带了什么好书,就去借阅。当然要去打扰人家,总要带些礼物,或者是自产的东西,或者是集上采购的东西。晚饭过后,急忙上路,天黑前赶回家。于是,一整天都是紧张而快活的。

通过赶集,我和堡尔大队的徐铁猊、薛庄大队的马宝琛成为挚友。因为薛庄离集市庙前最近,所以我们经常在马宝琛的住处聚会。马宝琛的女友徐美颂,为人善良,又做得一手好菜。他们有手摇唱机、唱盘,俄罗斯歌曲居多。如“北方的星”、“列宁山”、“小路”。当然还有其他国家的歌曲,如“老人河”、“新大陆”、“晴朗的一天”。夏夜星空,月明星稀,我们三人在堡尔大队附近的庄稼地里聊天,一颗巨大而明亮的彗星照亮了大地,使我们甚至看得见对方脸上的胡须。那颗彗星头部是炽白的,到尾部就变成紫色。我说,古代人以为不吉。徐铁猊说,西方人以为吉。不久,马宝琛过生日,我们三人徒步去县城照相。路上和桥下街的一位骑车的年轻人发生争执,这位年轻人煽动村民围攻我们,马宝琛的额头被锄头打破流了血。村民们一看北京知识青年被打流血了,心里害怕,唿哨一声,四散奔逃。我对徐铁猊说,我说不吉,你非说吉,你看看,西方的理论不灵了吧!多少年来,我们三人失去联系。一天,我从我的博客上的留言栏看到一行字:我是——月明星稀。我马上回答:夏夜星空。真挚的友谊,已经深深地刻在彼此的心里。

后来,赶集成为物质生活的一部分。队里经常派我和老乡一块到集上卖香椿芽、杏子、梨子、柿子、粮食,我也学会了吆喝。有时一紧张,竟喊出“二八一毛八”的口诀来,那买东西的老乡便不假思索地付了钱——谁说山西人会做买卖?

我离开山西之前,最后一次赶集,是去粮站卖“匋夫”(玉米)。生产队派工赶毛驴驼的粮食。四年共节约400斤粮食,卖了30多元钱,换了400斤全国粮票。在那个时代,身上能够带着几百斤粮票,腰杆就硬多了,何况是全国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