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兵营琐事(一)
月明星稀,如此惬意的夜也成为这么久以来,最难得之安宁,起身,倚窗。人生不觉混沌,又恰清晰明朗,不知不觉竟看到东方鱼肚色。
“夫人,怎的一夜难眠。”春晓起身将我刚滑落儒袍拽了衣角重又披上。
“往后回家就难了,我们须得同心。”我望着她朦胧的睡意,哪里还摆主子架,早已逃了樊笼,就不必事事尊着。只见春晓耳边散漫垂了一绺秀发,顺着修长颈项搭在肩上,小姑娘也清秀。
日头高了,携了春晓收拾行囊,屋子洒扫干净便上路。
日头严烈,我口渴难忍,身旁春晓香汗淋淋,此处四周无树,连个歇凉的地方也没有,正愁,只见远远的望见西北方风沙翻滚,逐渐能够听清的马蹄声,四下张望后也没有好躲藏处,只能任由歹人近身。
领头的一身戎装,细细打量,不像胡服。而是我大梁军装,幸好临出门时我与春晓化了男装,不然后果不堪。
被几个军士围住,他们手里的长刀齐刷刷指向我与春晓。看我们缩紧互相抱着,一副害怕可怜的模样,其中一个奶声奶气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处作甚?”
“我们是来投军的。”我压低了嗓子,装出男声,害怕被看穿。
“既然投军,为何又来到此处?”一个干瘪额头的军士追问。
“我们家里遭了灾,不知从军出路,寻不得,便胡乱的向北走去,怎的却碰到各位大人。”我极力控制自己的不安,强装镇定。
“你们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小的司徒乐善,这是我的胞弟司徒镇,我们是姜堰郡人氏。”不敢迟疑,胡乱报了家舅随从的家乡地,算是糊弄过去。
其中一人说道:“听说去年姜堰郡蝗灾严重。”
“既如此,我等也是做好事,带回去等将军发话。”一位风度翩翩,脸色黄黑,双目炯炯的高个子士官大声说道。
一路上,我与春晓也不敢多言,只得他们问什么,答什么,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
瘦小军士道:“两位小哥不必紧张,我们都是苦命人,我叫大成,龚大成,往后你们叫我大成就行。”虽看他年龄小,却憨厚。我与春晓互看一眼,也乐了。
“这小子倒是不外生,自来熟。”一个圆挺肚子满脸肌肉的男兵听他这样说后,便嘲解笑道。
“往后我们就一起打仗了,有什么不可说的,今天有命明天便无,谁还在意这个。”大成爽朗高声说道。
一路上我与春晓共乘一匹马,行走的缓,半路上虽是喝了几次水,但也还是渴。
大成见我与春晓只应不答,扭回头来问:“这位镇兄弟一路上只悄悄的,像个姑娘家。”
我手肘戳了一下春晓,她反应快,就傻乎乎的呵呵笑了几笑。
引逗得随行几个军士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镇兄弟,真是憨厚的可爱,怪不得被家兄随身带着,原是怕丢了。”
又是一阵大笑。
我与春晓互看一眼,她眼神里慌张无措,我暗暗的按了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太过紧张。
“夫人······”我瞪她。
“大哥。”我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她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深深探口气,换口吻道:“大哥,我们原来的衣服?”
“不是留在那个房子后面的石头下了吗?”
“太可惜了。”她垂了头。
因怕被看穿,趁着几个兵士不注意看,我偷偷用刀割了自己的长发,春晓惊讶,瞪大了眼睛。
路还很远,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斜了去,我们两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几个兵士也讨论起了吃食。
大成累歪在马背上,任由马自己走,那马倒也听话,自己走的很好,似乎熟悉了这里,走到一处水洼,歪歪斜斜长着一棵枯死了的老树,干瘦干瘦的乌鸦在树上沉闷低叫一声,哗的飞走。
其中一个兵士拉了弓将它射死。我不解,收了缰绳喝住马,春晓先下去,我又拖着疲累的腿摔将下去。
“一看你们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还没怎地就累成这样。”一个叫方顺的五十岁短粗脖子大叔不屑道。
“原来我们生活是还不错,但遭了灾,我们兄弟也没有办法。”我也不看他,只顾答话。
领头的叫管鹏,大家都称他“管叔”,官阶也就是个百夫长,叫“叔”也许是自有来头的,我与春晓人生地不熟,不方便问,更不能多问。
看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一路上虽是领头,却任由其他人问话,相比是个闷葫芦。
许是他们也走的累了,歪倒在一起,各自抽出怀里的水壶和干粮互相不说话的啃了起来。
我心里紧张,望一眼春晓,压低嗓门说:“以后你要叫我大哥,我叫你镇弟。千万不能错了。”
春晓点点头,更是不敢应声。越是距离营地近,越是心里闹腾。小歇之后,翻身上马,继续赶路,不过一个时辰天刚擦黑,一座孤城便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