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魏俊杰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或人皆知之。诚然，近代以来社会日新月异，多半归功于科技。然社会进步，恐不能仅以科技进步、物质富裕来体现。试问今日知识精英，仅有科学知识和专业技能，人格能否健全，是否不惑且无忧无惧？当不可断然曰能曰是。当下科学技术不断进步，物质财富也急速增长，而人们的物欲也日益膨胀。试问物欲的膨胀，科学能否解决？科学向外探求，恐难解救人欲。物欲膨胀用何救治？或许还要找回人文。

科学常识、专业技能最好人人应有，人文知识、人文情怀则需人人必备。近代以前，中国传统社会以伦理为本位，重人文，轻技艺，固然有其不足。自西学东渐，经欧风美雨洗礼，科学技术日盛，人文素养日衰，其弊在当下可见。然中国人文传统并没消亡，仍存之书册典籍，见之于故纸陈墨。阅览旧籍故纸，取精用弘，再现人文，或可节制世人物欲追求，或可提高世人精神境界。

纸于汉代已经出现，但普遍使用至少要到晋代。随着纸的广泛使用，知识文化逐渐由社会上层而深入至各阶层，学术文化逐渐由中心区扩展至周边各地。而中国传统学术文化的中心区，有自北向南转进的过程。自晋室遭永嘉之乱，五马渡江，中国学术文化重心开始向南转移。至宋室罹靖康之难，宋鼎南迁，中国学术文化重心遂立足南方。衢州学术文化随着纸的普及而发展，也随着中国文化重心转移而逐渐走向兴盛。

两汉之际，有隐士龙丘苌名留青史，衢州人物由此兴起。南齐时，有徐伯珍《周易问答》问世，衢州学术文化由此勃兴。然宋代以前，衢州人物、著述，能见载于史册者屈指可数。随着宋以来刻书业发展，知识文化渐得普及，加之中国学术文化重心南移，衢州学术文化至宋代走向兴盛。两宋以来，衢州人才辈出，代不乏人；文献相望，书香不绝；纸韵文化，日渐精彩。

传承文化，需有师长言传身教，也离不开著书、刻书、藏书。师长言传身教一般仅惠及弟子，而言行著于纸墨，刻于印版，藏于书阁，可普及众人，泽被后世。衢州学人不少能著书立说，其内容丰赡，形式多样，遍及经史子集各部类。其享誉至今者，如毛滂《东堂词》、程俱《麟台故事》、江少虞《事实类苑》、袁采《世范》等。今重读诸作，可受其益，可弘人文。衢州学人重视学术文化传承，故刻书业较盛，此由衢本《郡斋读书志》可见一斑。衢州典籍不仅藏于州学、县学、书院等处，私家藏书亦不乏珍本精品，此可见证于衢州文献馆。

衢州学术文化绝不是边缘文化，始终融汇于中华主流学术文化之中。如南宋时，朱熹、吕祖谦等理学大师来衢讲学，衢州邹补之、刘克分别师从晦庵、东莱，促使理学在衢地传播。在明代，周积、祝鸣谦、栾惠等皆继承王阳明衣钵，在衢州传播王门心学。另有众多学人虽师无名家，但涵泳于中华主流学术，皆能传承人文精神。衢地学人虽经近代以来科学化的洗礼，然幸有刘国庆诸先生从事文史之学，使衢州人文传统不至于坠地。

我来衢州之后，遂着手编修《衢州文献集成》，撰写《衢州古代著述考》。在此过程中，有幸结识衢州文献馆刘先生，与先生交往，常叹服其博学多才，让我受益匪浅。先生谙熟衢州文献，故能为丛书编撰提出颇多建议，诸如陈鹏年《浮石集》、释月海《仿梅集》是在先生建议下增入的，又如柴望等《四隐集》、张德容《二铭草堂近科墨选》是用衢州文献馆所藏版本。《衢州文献集成》能够修成，刘先生功不可没。今读《楮墨芸香——衢州纸韵》，可使人们对衢州文献认识更为深入。衢州不仅有著述文献传世，在刻书业方面也有不少精品惠及后人，衢州文献馆藏书也更能使本地文史爱好者醉心于此。传承衢州文化，重拾人文传统，在衢州有赖刘先生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