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午的时候，我邀上了梁新，去买旧自行车，女士们因为认为没有骑车的必要，因为她们还要留着自己的走路的淑女形象为人欣赏呢，韩峰已经从家里弄了一辆自行车来，于是就没有跟着来。

门口修车的老头是个山东人，其实岁数并不大，五十上下，可是看上去脸膛黑灰，又老道，于是大家都认为他已经是老头了，谁也不知道什么他时候来的北京，在这里已经修了多少年的车了，因为只有修车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他，其他的时间大家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存在，他已经被人们严格的划分到另一类的下等人的行列里，谁会注意一个微末的修车老头，这个伟大的时代有那么多伟大的人物人们还没有来得及都认识清楚呢。可是修车人却生活得有滋有味，他认为北京真是遍地的黄金，这些年因为靠修车已经把家属都接到北京来了，自己的老婆也跟着修车，孩子在当地的学校上了学。看看，北京是个多么养人的地方啊？！他很满足这种生活，自己也没有多少体力劳动，换个车带子，修一修前后的轱轳，这些小活儿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闹着玩儿呢，他不怕脏，有的是力气，身体那么粗壮，手臂那么有力，一辆自行车在他手里像一个小孩子的玩具似的。他知道城里人喜欢体面，谁愿意蹲在地上费力地处理一辆自行车啊，特别是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们。当然修车的老头还有一个事业，就是代卖二手车。这或者才是真正的进项。

二手车市场非常不规范，所谓的二手车，大半是八成新的车，而且一多半都沾着贼味儿，小贼们上京来没有工作，卖苦力又受不了，又没有别的手艺，于是就去偷，这是无本的生意，偷来的新车，接着一转手卖几十块钱，一个月也弄一千块钱，担着点风险也是必要的，现在的贼满世界都是，比警察还多，警察还抓得过来啊，再说了，只要不是偷的警察的，警察有时候也不愿意管，抓起这些人来关几天，监狱能有多大的地方总是往里面收人，这类小贼只是会占地方，收多了也无益，国家土地这么紧张，还要管他们衣食住行，虚耗警力。索性叫他们在街上嚣张好了，警察也这样想大概。

这些车当然销路是很好的，现在谁还在乎是不是赃车，只要能够骑几天就算够本了，是赃车就是吧，被人家认出来就还给人家，又不是自己亲自偷的，当然没有贼的嫌疑，到派出所去也不算是丢人，身份证一亮，大大的良民，月薪几千，就在哪里住着，怎么会去偷车呢，如实地说了是买的二手车，有卖就有买的，没收了就没收了，不过损失了几十块钱而已。要是没被人家认出来呢，当然就心安理得的骑了，当然是骑不坏，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坏了，又丢了。这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车又参与流通去了，就像手里的人民币。

我和梁新来买二手车，很痛快，两辆车的成色很好，八成新的，样子也不土气，和老头讨了价钱，两辆车就要了九十块钱，本来一辆按五十算的，现在因为出手两辆，所以就跌了十块钱。

“骑去吧，除了丢了，十年八年的都坏不了，不用找我修了。”老头呵呵地乐着，我和梁新自然心领神会。

“不会有人认出来吧。”我看着老头说道。

“不会，怎么会呢？”老头为了保证车的来路的正当说道。

“我这里没有赃车。”又强调了一句。

我认为车已经到手，没有必要和人再多啰嗦，于是就点一点头，付了钱，和梁新骑上车往所里走。

“这车不错啊。”梁新一边骑着，一边说道。“咱们这不是替人销赃么？”又说。

“咱们不替人销赃别人也要替人销赃，买了一辆好车丢了那才不值呢。管不了这么多了。好人难当，咱们这样的就算是好人了，怎么着也没有亲自偷车去啊？！”我骑车轻快地说道。

“你这道德标准也忒低了，你还要当小偷啊？”梁新惊讶说。

“随便说说而已。”我说道。“自古如此，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又说道。梁新没说话。